胡云骁没有犯腿疾,顾湛一上手就知道。
她疑惑,又去摸他的脉。
再看他,他眼神飘忽,眼眸却清澈明亮,固执问她:“何时回去?”
顾湛:“……”
她一时有点恼,又有点窘,竟愣在那里,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又住了两日,顾湛回了胡家。因为胡云骁又来了。
顾湛这次懂尹嬷嬷她们笑什么了。努力镇定,一张脸还是满面红潮,热气一阵阵往上涌,自己能感受到。
秋华的风寒差不多好了,她亲自送顾湛回去,说了顾湛学琴的事。
胡太太承诺不让孩子们学了。
“……想让她们做盛京城里的贵女,琴棋书画总要涉猎一两样。哪里知道,跟要了她们的命似的。罢了。”胡太太说。
她请人教孩子们,一个个试,发现没一个有天赋。
她以为顾湛肯定没问题的,对她寄予厚望。哪里知道,她与胡太太那三个闺女一样笨拙。
胡太太说她家的祖坟不旺“贵女”,死心了。
不过,她儿子胡云骁倒是样样精通,随便学学就出类拔萃。
可能他一个人抢占了祖坟风水,往后妹妹们就心安理得靠着哥哥吧。谁让祖宗偏心呢。
骆宁听说后,忍俊不禁。
这日空闲,她把萧怀沣亲自做的那张“望春漪”又拿出来,弹了一曲。
萧怀沣回来时,听到了正院的琴声。
缠绵、温柔,宛如春日枝头灵巧的雀儿。
听琴听音,骆宁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阔步进来了。
骆宁没有起身迎接他,指下甚至没停:“王爷回来了?”
她一心二用,手指一个音都不错。
萧怀沣走到她身边,俯身吻了吻她眉心。
琴音杂乱,嗡嗡声飘荡出去,骆宁一双手无措按住了琴弦,差点勾断一根。
帘外准备奉茶的秋兰,利落转身走了,还叮嘱其他人别进去。
“……差点毁了琴。”骆宁抱怨。
萧怀沣脱了风氅,顺势搂抱着她,勾起她下颌亲吻她。
骆宁想躲,又躲不开。他捉住了她一双手,轻柔抚过琴弦,发出一声空灵琴音。
骆宁:“……”
“今日这首曲子好听。”他低喃,又去咬她耳朵,“阿宁这几日高兴吗?”
骆宁:“每日都高兴。”
“有什么特别的事,说给本王听听?”他道。
内宅没什么特别趣事。
骆宁每日都这么过。
非要说特殊,无非是胡家的趣事,叫她感受到了鸡飞狗跳的鲜活。
“真没什么事。”
萧怀沣吻她耳垂。
骆宁反手要撑住他,琴弦又动,嗡地一声几乎透进她心里。
这日她没吃上晚饭。
是半夜沐浴后,与萧怀沣坐在临窗大炕上吃宵夜。
她累,又愉悦,一碗鸡丝面吃得身心舒畅。
萧怀沣散了头发,眉目在灯火下格外英俊;骆宁看了几眼,又低头继续吃面。
“你定是有什么喜事。”萧怀沣说。
骆宁就把胡云骁的事,告诉了他。
“……你要做媒?”萧怀沣听罢,也如此问。
“顾院判很受母后器重。顾家既有人脉,又有威望,还不掺和朝政,不是最适合胡家的姻亲吗?”骆宁说。
又道,“顾湛是顾家的女儿,好好给她说一门姻亲,顾院判需得拿出一笔嫁妆给她。”
有些钱财傍身,好过一无所有。
哪怕顾家给她两张秘方都行。
萧怀沣觉得骆宁鲜活了很多,愿意生出须根,与盛京城里的人与事牵绊。
这是动摇了。
他面上不得意,心中却格外欢喜。
骆宁一碗面吃了大半,又累又困,漱口后沉沉睡了。
过了两日,胡太太给骆宁送了两双自己做的棉鞋。
骆宁很喜欢。
借着送鞋的工夫,胡太太同骆宁说:“您瞧着我们家那小子,能否配得上顾五小姐?”
顾湛住在王府,胡云骁跑了两次,谁还能看不出他态度?
胡太太这个时候不出面,会让王妃误以为她对此事不看好。
而胡太太人情练达,连夜做了鞋,慎重向骆宁请教。
“婚姻是合两姓之好,你们彼此满意就行。”骆宁笑着说,“不过,郎才女貌,的确很般配。”
“顾五小姐出身好,生得又好,就怕顾家不愿意。”胡太太说。
骆宁知晓胡七山将来位高权重,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
如今的胡七山,是一个才被放了良籍的山贼,在京畿营当差。
而顾家在盛京城久住,顾院判又是宗室近身伺候的。这种人哪怕“权力”不大,也绝不敢轻易得罪。
胡家有些配不上顾家。
幸而顾湛是庶女,落了一层,胡太太才敢开口,否则结亲成了结仇,顾家还以为胡氏高攀。
饶是如此,胡太太也不能自己去说,她想借雍王府的势。
她这种把“目的”明确讲出来,讨个示下的态度,很虔诚谦卑,不会叫人讨厌。
她说完了去看骆宁神色。
骆宁是含笑的,果然不烦她,甚至还挺感兴趣。
胡太太松了口气。
“……我帮你问问顾家。成不成,就看两个孩子的缘分。”骆宁说。
胡太太:“多谢王妃。不管成不成,我都感念您的恩情。”
骆宁点点头。
第二天就派人往顾家递名帖,要去拜访顾院判的老妻。
顾家很快派人来回话,顾家老太太明日恭候王妃。
骆宁便去了。
她衣着华贵,头上戴了两支金簪——平时进宫都只戴一样,她这是格外看重这次的事。
与顾老太太闲话,委婉提到了顾湛的婚姻。
“……说了这两年让她替我当差,将来她的婚事,我也做个媒?”骆宁笑问。
顾老太太没有很高兴,反而是怔愣之下,欲言又止。
骆宁见状,突然想起上次秋华说,她们在顾家门口遇到了申国公夫人,那郑夫人用挑选物品的目光看顾湛。
而现在,顾老太太听闻骆宁要做媒,竟不是愉悦,而是担忧与为难。
能让顾家左右为难的,肯定是与雍王府能抗衡的门第。
骆宁心念一动,却不表露,只是问:“老太太不想这么早嫁孙女?”
顾老太太努力挤出微笑:“老身好些年不管事了,王妃。您能替小五儿做媒,这是她的造化。”
嘴上很客气,神态却无半分高兴,甚至不知如何是好,是瞻前顾后的畏惧。
骆宁没说什么。
她略微坐了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