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看着铁门上那小拇指粗的锁链,一脸不可置信:“这能行?”
楚勇安却笑着指了指门缝之间的地方:“你们看,这里已经微微生锈了,早就坏掉了,试试说不定就行。”说着,他绷紧身体,单薄的衣服下,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只听他低吼一声,猛地朝着铁门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铁门纹丝不动。楚勇安揉了揉肩膀,又一次发力撞了上去,铁门依旧没什么反应。他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第三次朝着铁门撞去。
“咔嚓”一声,锁链应声而断,铁门重重地摔到地上,激起一层厚厚的灰尘。
众人纷纷捂着口鼻,挥着手咳嗽起来。
灰尘渐渐散去,门后的景象显露出来。里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阴暗潮湿,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那里有个人!”
楚勇安的喊声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众人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地牢里的腥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的铁钩、烙铁泛着暗沉的光,在火把映照下活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福宝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那抹水红色在昏暗的地牢里格外刺眼。
她隐约记得楚浅浅离开的那晚,穿的就是这件绣着缠枝莲的水红长裙。只是此刻,裙摆被撕裂成破布,上面凝结的暗红血迹早已发黑,像是被皮鞭抽打过的痕迹。
“是她......”福宝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冰凉。
谢景澜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对护卫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两名护卫举着火把上前,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锁链。离得越近,那具尸体的状态越清晰。
她被粗麻绳吊在铁钩上,双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张开,低垂的头颅上,枯黄的发丝像乱草般遮住脸。火把的光扫过她的脖颈,那里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回殿下,是楚浅浅。”护卫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惊骇:“已经没气了,看尸身状态,恐怕死了有半月之久。”
“半月?”楚大勇失声反问:“可侯府被查封才不过十日,这......”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地牢里闷热潮湿,尸体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反而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蜡色。
谢景澜沉声道:“侯府的人果然狠毒,竟在这里私设刑房。”
福宝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她更不敢想,若是二虎知道楚浅浅已不在,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心里会是作何感想。
“先把她放下来吧。”楚大勇叹了口气,声音沉重:“总归是条人命,该让她入土为安。”
福宝别过脸,胃里一阵翻涌。
谢景澜察觉到她的不适,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道:“别看了。”
从地牢出来时,暮色已漫过侯府的飞檐。
谢景澜安顿好衙门的人看管现场,便立刻进宫向皇帝禀报。楚浅浅的尸首暂存在衙门的停尸房,用白布盖着,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
楚家人刚走到府门口,就见二虎守在楚府门口,瘦了一圈的身影在风里晃了晃。
他显然等了很久,布鞋上沾着泥点,看到众人回来,立刻迎上来,断了胳膊的袖管空荡荡地摆动:“听说你们找到了线索?见到我姐姐了吗?”
四人相视无言,阳光落在他们脸上,却暖不透眼底的沉重。
福宝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那肩膀硌得她手心发疼。
“二虎。”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你姐姐她......已经不在了,若是你想去见见她,我们带你去。”
停尸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掀开白布的瞬间,二虎的身体僵住了。
他好似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背影落满尘埃。曾经被爹娘宠得圆滚滚的孩子,如今断了条胳膊,脸颊凹陷,连脖颈都细得像根芦苇。
真是应了那句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
良久,他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一旁的衙役接口道:“按规矩,亲人可以认领回去安葬。不过......”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屋外:“道长说,这尸首透着邪气,必须火葬才能镇住。”
入土为安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可楚浅浅偏要被烈火焚身,许是应了报应,不得好死,死而不安。
几人正担心二虎会闹,却见他点了点头:“好,就火葬吧。”
那平静的样子,倒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仿佛那些刻骨的悲伤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连带着血肉一起消化了。
福宝干笑着想留他回府吃饭,他却摇了摇头,断袖管扫过膝盖:“我想再陪陪家人。”
两日后清晨,二虎抱着一个黑陶坛子来到楚府。坛口用红布封着,里面是楚浅浅最后的痕迹。
“我要走了。”他把坛子抱得很紧:“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姐姐。”
楚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上前,浑浊的眼睛落在二虎空荡荡的袖管上,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你要去哪?依我看,不如回乡下安度余生,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二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黑陶坛子,瓮声瓮气地说:“爷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没脸面再受楚家的恩惠了。”
他抬手摸了摸断臂的地方,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条,心里不禁感慨: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若不是当年做了亏心事,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不想回原来的村子了,那里到处都是我和爹娘姐姐住过的痕迹,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住着,只会触景伤情。”
楚大勇皱了皱眉,提议道:“那就换个村子住?离我们近些,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二虎却依旧摇了摇头,抱着骨灰坛的手紧了紧:“不了,我想先去爹娘安葬的地方,把姐姐的骨灰埋下,让她跟爹娘在一块儿。之后......我想去原来的村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