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子时一刻，墨色的夜幕沉甸甸地压着侯府。主院的灯笼在风雨中剧烈摇晃，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宛如飘摇欲灭的鬼火。苏明薇紧贴着书房那朱漆大门，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着更夫的梆子声渐行渐远。此前，父亲的马车于丑时初刻向着普济寺疾驰而去，车辕上的铜铃清脆地响了十九声——这是已故的王伯生前传授于她的独特计数法，预示着父亲至少要到子时三刻才会折返。
“绿萼，仔细盯着角门。”苏明薇轻声吩咐，话语被风雨扯得支离破碎。她手中紧握着银簪，簪头那半朵精巧的莲花对准门框第三道雕花，随后缓缓顺时针转动三圈。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石墙悄然裂开，露出半人高的暗门，一股陈旧的霉味与墨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正是父亲书房独有的味道。
书房中央的紫檀木柜上，一方镇纸稳稳压着半张宣纸，墨迹尚未干透的“血祭”二字在朦胧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鲜血。苏明薇绕过摆满珍玩的博古架，指尖轻轻滑过母亲陪嫁的山水屏风——王伯曾提及，这屏风后的暗格藏着父亲与幽冥阁往来的通信。
“小姐，账册在这儿！”绿萼猛地掀开屏风，露出嵌在墙内的檀木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本账册。最上层的封面赫然写着“镇北军饷”，落款正是父亲的字迹。苏明薇急忙翻开，只见每页都赫然盖着幽冥阁那阴森的骷髅印，金额数字旁还清晰地标着“普济寺”“兴国寺”等地点。
就在此时，更漏声陡然戛然而止。苏明薇的指尖定格在“血祭所需人血”的条目上，与此同时，她听见绿萼倒吸一口凉气——窗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竟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两刻钟。
“是父亲！”绿萼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带着一丝惊恐，“马车停在二门，还有犬吠声……”
苏明薇当机立断，迅速抓起最为关键的三本账册，塞进事先备好的油纸包。正要合上暗格，忽见格底露出半截黄绫，边缘绣着先皇后专属的莲花纹——竟是遗诏副本！
“砰”的一声巨响，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苏明薇眼疾手快，瞬间吹灭烛火，一把拽着绿萼躲进博古架后的夹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漏进来，恰好照见父亲的身影跨过门槛。他靴底沾满普济寺的香灰，袖口还滴着斑斑血迹——仔细一闻，并非人血，而是祭祀用的牛血。
“大人，柳氏夫人送来急信。”周嬷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镇北王的军队已抵达城郊，太子殿下……”
“慌什么？”父亲的声音仿佛从冰窖中传来，透着彻骨的寒意，“莲花台的机关还差最后一道，只要取到明薇的血，遗诏自会显现。”他忽然顿住，目光如鹰般扫过微微晃动的屏风，“去把账房的周伯叫来，本侯要核对军饷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