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姐姐，这是怎么啦？”苏明薇停下脚步，袖间不经意露出半块金丝蜜枣糕，关切问道，“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翠屏慌忙抬手抹了抹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谦卑道：“姑娘可折煞奴婢了。”她低头，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冰碴，鬓边那支银簪，已然褪去往昔的光泽，变得乌沉沉的，哪还有半点曾经的风光。
苏明薇在她身旁缓缓蹲下，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袖口那块缝补的补丁，似有感慨：“记得去年冬至，继母还提及要给你做身新袄子呢。”旋即，她幽幽叹了口气，“如今府里的月例银子，怕是连维持炭火都捉襟见肘了吧？”
这话说到了翠屏的痛处，她肩膀猛地一颤，抬起头时，眼底已然泛起点点泪光：“姑娘有所不知，夫人上月竟生生砍了奴婢一半月例！还说什么...说奴婢年纪大了，该让新人多历练历练。”
苏明薇心中暗喜，面上却佯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继母怎会如此行事？你可是从柳家便一直跟着她的老人了呀。”她微微凑近，压低声音，“前日我瞧见秋菊那丫头，竟戴着赤金耳环，可是继母赏赐的？”
翠屏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秋菊乃是柳氏新近提拔的贴身侍婢，仗着几分姿色，近来没少在她面前颐指气使，摆足了谱。更让她心寒的是，昨日柳氏竟指派秋菊去传递密信，却将她打发去看守柴房——那可是连三等丫鬟都嫌弃的苦差事。
“姑娘，您是真不知道啊...”翠屏突然凑得更近，声音微微发颤，“夫人近来行事越发诡秘，昨日竟差秋菊把账本送去柳记绸缎庄。那账本，奴婢之前见过，上头全是些...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数目。”
苏明薇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哦？继母管家，账本自然是重要物件。”说着，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锦袋，轻轻塞到翠屏手中，“这是我房里的炭火，你拿些去给老夫人吧——听闻伯母的咳嗽又犯了？”
翠屏的手如触电般猛地缩回，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姑娘，这可使不得！夫人若是知晓...”
“嘘——”苏明薇轻轻按住她那冰凉的手，柔声道，“我不过是念在你多年尽心服侍继母的情分上。”她微微叹气，神情略显落寞，“其实我又何尝过得顺遂？前日不过想给生母上炷香，都被继母斥责为‘妖魅缠身’。”
这话如同锐利的钝刀，缓缓割开翠屏心中的防备。她不禁想起多年前，柳氏初进侯府时，对她是何等的信任有加，甚至连私房银子都放心交由她保管。可如今，秋菊仅仅来了半年，便将她所有的差事夺了去，甚至连柳氏的妆奁都不再让她触碰。
“姑娘，您可曾听闻...幽冥阁？”翠屏突然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上月夫人差奴婢给一个黑衣人送过信，那信封上盖着的骷髅印，与民间传说中的幽冥阁标志一模一样。”
苏明薇的指尖微微颤动，面上却故意露出迷茫之色：“幽冥阁？听闻那可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邪派，继母怎会与他们有瓜葛？”
翠屏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晓得每次送完信，夫人都会收到一箱箱的银子。”她突然紧紧抓住苏明薇的手，神色惊惶，“姑娘，奴婢怕是命不久矣...秋菊那丫头，昨日竟在我茶里下了泻药！”
苏明薇反手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如铁，轻声安抚道：“你且放心，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我定能保你和伯母平安无虞。”她缓缓凑近翠屏耳边，低语道，“明日申时，柳记绸缎庄会有一批货物入库，你想法子把货单抄给我。”
翠屏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喉咙：“姑娘，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