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村中,突如其来的低温打了村民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安上玻璃房的人家狠狠松了一口气。
只要好好烧锅炉,保持大棚里的温度,他们的庄稼就不会死了,明年也有粮食可以吃了。
赵玉书家里也装上了玻璃温室,喜得赵玉书她妈在村里走路都带风。
赵玉书他们家一共四亩好地,她妈跟人换田凑了两亩挨在一起,盖了个玻璃大棚,又买了足够多的煤炭。
这个冬天不用像去年一样,差点儿过不去了。
赵玉书赶回家里,在家里各处门窗上都贴上了黄纸。
赵玉书她妈看着这些黄纸,笑得合不拢嘴:“玉书,本事学得越来越好了?”
“前些时候,你庆婶儿都夸你。说是没有你的符纸,她家小琴这次可就危险了。”
赵玉书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这几个月学得比高三时都认真。”
说到高考,母子俩都有些沉默。
当初赵玉书是考上了大学的,还是个好大学。
可考上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读不成?
赵玉书的奶奶甚至破口大骂,说赵玉书抢了她乖孙子的文气,所以她乖孙子才次次考试不及格。
赵玉书她妈也帮自己女儿闹过:农村出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还是一本大学。
你们赵家往上数三代,再往下数三代,都不一定能再出一个大学生!
可是没用,女孩儿就是女孩儿,在赵玉书她奶奶和爸爸眼里,那就是别家的人。
能让赵玉书读高中,那都是赵玉书学校珍惜她成绩好,免了她的学杂费,那对黑心母子又想借机抬高赵玉书彩礼,才让她去的。
到了大学,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赵玉书的成绩放在县城不错,放在全国,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水平。
让她贷款读大学,她又没成年。
赵二狗早些年去外地打工,因为赊欠商店酒钱,被那家老板狠心弄成了老赖,留了案底。
自此,赵玉书的路彻底被堵死。
“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你不是弄了几条腊鱼吗?给我带一些回去吃呗?”赵玉书擦干净她妈的泪,笑嘻嘻道。
赵玉书她妈“唉”了一声:“好,妈这就去给你拿。”
赵耀祖出来,看到他妈又在给赵玉书好东西,顿时不高兴极了:“妈,你要为这个赔钱货搬空我们家吗?”
赵玉书她妈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你骂谁是赔钱货?”
“那是你亲姐姐!”
赵耀祖被他妈扇了一耳光,想还手。
但他妈常年做农活儿,根本不是他这个在家里打游戏的废宅能对抗的。
赵耀祖坐在地上又滚又哭:“你就知道偏心这个赔钱货,我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你应该以我为重!”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老赵家放在眼里?”
“你再这样,将来我绝不会给你养老,等你干不动了,我就把你赶出去!”
赵玉书过去,狠狠的踢了赵耀祖一脚,“呸”了一声:“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妈指望你养老,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赵耀祖可不怕赵玉书,当场就跳起来要跟赵玉书决一生死:“你这个赔钱货,都是你改名字挡了我的运!”
“所以爸爸和奶奶才会死,所以妈妈才会偏心你的!”
“你去死去死去死!!!”
赵耀祖满脸横肉抖动,神色狰狞扑过来。没有奶奶和爸爸护着,赵玉书可不惯着他。当即勒住赵耀祖脖子往下压,再屈膝往上一顶。
赵耀祖被顶住内脏,疼得都没力气站立,被赵玉书轻松的扔到墙角去:“妈……姐姐要杀我……”
说完这一句话,赵耀祖就疼得没力气了。
赵玉书她妈赶紧查看儿子的情况:“耀祖,你怎么样啊?”
赵玉书撇嘴,“哼”了一声:“放心吧,他就是疼一阵,不会有大碍的。”
赵玉书她妈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既然儿子没事儿,赵玉书她妈也不再多问,把儿子从墙角捡起来扔一边儿去,继续给赵玉书收拾东西。
“这点儿小菜儿,你也带过去。边医生不在家,你别吃那些好的,平时吃点儿妈给你的小菜儿。”
“要是实在馋了,回家来,妈给你弄肉吃。”
“你庆婶儿、秀姨她们看在你的面子上,都给妈送了好东西过来,你不用担心妈在家过不好。”
“天冷了,边医生家那个药园子,你要记得去把王麻子请过去照看。边医生家以前的惯例,她不在,你得替她执行。”
赵玉书瘪嘴:“妈,那个药园子我去烧锅炉就是,何必再麻烦王叔?家里还多开一份钱出去。”
“事儿不能这么办,你知道边医生找王麻子看药园,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你看看你学的那些本事,普通人看得懂不?”
“万一那药园子也有什么特殊的,就得王麻子才懂呢?”
“你这一节省,要是坏了边医生的大事,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边家?”赵玉书她妈戳着女儿的脑袋怒道。
赵玉书这才点头:“知道了,妈~”
“唉~边姐姐都出门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赵玉书她妈把女儿送出门,看到瘫在一边儿的那团肥肉,脑壳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儿子算是养废了,她要是死了,谁来管这团肥肉?
就算再不是东西,这也是她儿子啊~
唉!
……
“边……边医生……”白绫步履艰难的跟上边月的脚步。
她们找到了地下的入口,地下比地上更阴冷,一级一级的石阶,似乎比黄泥村的还要幽深恐怖。
强光手电筒照在石阶上,蜿蜒的前路像是悬浮在黑暗的半空中。
边月心里一紧:这里,似乎有阵法存在?
“边医生,为什么不走了?”白绫在身后催促道。
边月摇了摇头,用兵工铲在身边的石壁上划下一道痕迹,这才继续往前走。
白绫手里提着装了炭火的不锈钢水杯,她把水杯爆改成火炉拿着,总算有了一丝暖意,这才跟得上边月的脚步。
可是,越往前走,似乎越冷。
救命,快要冻成冰棍儿了。
然现在退回去,又是主动离开边医生的保护圈。
如此柔弱不能自理的她,在原始森林深处,不知深浅的古城中,更没有活路走了。
唉~活着真难。
“小乖,你回来了?”恍惚间,白绫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瞧瞧你这一身,又去哪里野了?”
看着前方向自己走来的优雅女人,白绫扁了扁嘴:“妈妈!”
妈妈,你不在,我受的委屈可多了。
边月看到了白清音,那个女人站在远处,背对着她,看向一片血海的村子。
那个村子里,到处是老人、孩子,还有女人的尸体。
倭寇在村子里狞笑,穿着白色绣牡丹纹的另一群人在冷眼旁观。
耳边传来小孩尖利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在泣血,绝望的哀嚎在耳边盘旋不去。
边月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想哭,想尖叫:这不是我要来的人间,这样的罪恶与我无关。
可是她看到了白清音,那个冷若山巅寒冰的女人,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屠杀,什么都没做,却硬生生的流下两行血泪。
“呵……哈哈哈……”边月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哪有什么众生皆苦?”
“不过是世人都活该!”
“白清音,你真可怜。”边月哽了一声,擦掉眼角的泪:“这是你的心魔,不是我的。”
“你的破阵法,困不住我!”边月尖利的大叫一声,浑身灵力暴涨,眼前流着血泪的白清音片片破碎,消失不见。
流血的村庄,狞笑的倭寇,冷眼旁观的千家人都消失了,耳边也不再传来那个小孩儿尖利的哭声。
她似乎又回到了秦岭深处,那个古城的地下台阶上。
“哒哒哒”,寂静中,一个女人轻盈的脚步声,在石阶上敲响。
石阶的尽头,白清音一身白衣的走来。
她冷冷的看着边月,眼中无悲无喜,无嗔无怨:“你刚刚看到的,真的是我的心魔?”
“我早已超脱,万事不拘于心。一百年前的血债,早已被我讨回来了。”
“嵬村旧事,是你的心魔,还是我的?”
白清音冷冷道:“月儿,你渴望所谓的“爱”,在我这里得不到,于是产生了怨。”
“越是怨恨我,你便越有力气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你发现,我不爱你,是有理由的,你的怨才是无理取闹。所以,嵬村被屠,从我的心魔,变成了你的心魔。”
“你站在我的终点,怨恨你的起点。”
“在你看来,嵬村被屠,是你一切不幸的开端。”
边月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她告诉自己,这是幻境,这是幻觉!
手哆嗦的从衣兜里掏出一瓶丹药,全部倒进嘴里。
白清音的身影开始在眼前模糊,最后,这个女人笑了起来,仿若月照娇花般静美:“你为何困于因果?”
“你为何执着身世?”
“你为何承担责任?”
“你为何悲悯世人?”
“你为何要学会做一个人?”
“做一个畜生吧,做一个只凭心而动,杀戮、悲喜、好恶都浅薄无知的畜生,那会是快乐的开始。”
终于,那一瓶的丹药发挥药效,白清音的幻象在边月眼前彻底消失。
她踉跄了一步,撑着额头,手不住的颤抖:所以,她讨厌白清音是有缘由的。
白清音,哪怕是在幻境中,你还是那么讨厌。
她的身后,白绫哭哭啼啼的抱怨:“妈妈,我想回家。”
“他们都虐待我,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没有人对我好。”
边月:“……”
妈宝女!
“啪!”边月扇了白绫的脸一下:“醒醒,这里没有你妈!”
白绫心性单纯,即便是幻境,也不会像边月那么痛苦,给她一下,她就乖乖的醒了。
“嘤~”白绫委屈。
香香软软的妈妈没有了,只有一个打她耳光的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