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地下室的空气像凝固了几个世纪。
哈妮娅举着蜡烛，手指拂过石架上发霉的典籍。
烛光在她湛蓝的瞳孔中跳动，映出书脊上烫金的标题；
——《禁术辑录·外神篇》
“果然在这里....”
她踮起脚尖取下最厚的一本，平坦的胸部抵在书架上，压得她有些生疼。
“不祥之子....其根源....”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直到某一页突然停下——
页面上画着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中央是修女跪地祈祷的剪影，周围环绕着扭曲的符文。
最骇人的是注释部分：血红色的笔迹书写着——
“施术者需以灵魂为锚，一旦中断，血肉将逆化为祭品。”
“哈妮娅小姐？”
雷恩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吓得她差点摔了蜡烛。
少年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餐盘：“您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
“放在那里就好。”
她合上书，却没能挡住少年好奇的目光。
“那是....黑魔法书？”雷恩盯着书封上倒悬的十字架。
哈妮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是救赎之术。”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用黑暗对抗黑暗的方法。”
蜡烛“啪”地爆出一个火花。
在那一瞬的光亮中，雷恩看到她眼中有某种决绝的东西在燃烧。
啪！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晨练的击剑声比往常更加激烈。
莉娅的攻势凌厉得近乎凶狠，木剑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破音。
雷恩节节败退，最终被一记突刺击中胸口，踉跄着坐倒在地。
“今天就到这里。”
莉娅扔下木剑，修道服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她转身走向神像，没注意到少年惊愕的眼神。
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莉娅的剑尖闪过一丝黑芒。
每日三场，朝向神明的祈祷侍奉。
正午祈祷时，莉娅忽然感到手腕内侧传来阵阵刺痛。
她悄悄掀开袖口，那些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小臂，像蛛网般缠绕在血管周围。
更可怕的是，今早被木刺划破的伤口，那流出的血珠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姐姐。”
哈妮娅的声音让她猛地放下袖子。
妹妹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怀里抱着那本《邪秽图鉴》，金发辫梢沾着地下室特有的灰尘。
“我们需要谈谈。”哈妮娅的眼神落在她的袖口。
“关于你的....状况。”
莉娅站起身，阳光透过她湿漉漉的刘海，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什么状况？”
“别装了！”
哈妮娅突然提高音量，吓得附近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走。
“我看到你昨晚在厨房....那些黑血把银勺都腐蚀了！”
雷恩识趣地退开，但莉娅已经抓住妹妹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走向偏僻的忏悔室。
木门关上的瞬间，哈妮娅挣脱开来，修道服领口在拉扯中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银色圣痕。
“你偷看我的研究？”莉娅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你先隐瞒身体异变！”
哈妮娅翻开图鉴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被黑雾笼罩的修女。
“看看这个——
三百年前的净化修女玛尔塔，她使用太多净化之力，最终自己变成了'不详之子'的容器！”
莉娅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伸手去抢图鉴，动作却突然僵住.....
忏悔室角落的阴影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凝聚成一根尖锐的突刺，直指哈妮娅后心！
“小心！”
她本能地挥手，一道混杂着蓝黑双色的能量波迸发而出，将阴影刺击得粉碎。
余波在石墙上留下蛛网状的裂痕，震碎的彩绘玻璃如雨般落下。
哈妮娅呆立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那是....什么？”
莉娅看着自己的手掌，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我不知道。”她声音嘶哑。
“最近每次使用力量，都会....混入别的东西。”
忏悔室陷入死寂。远处传来钟声，惊醒了恍惚的哈妮娅。
她突然扑上前抱住姐姐，把脸埋在那对傲人的双峰间。
“一定有办法的....我在《禁术辑录》里找到一种净化仪式....”
“禁术？”莉娅猛地推开她，“你碰了地下室的——”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莉娅。
雷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语气透出着不安和紧张。
“有、有位神官求见，说是....从东北之村来的。”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那个村子，正是下一个需要净化的目标。
自称神官的男人披着黑红色的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张过分光滑的脸。
他在胸前画着扭曲的十字，指甲缝里藏着可疑的黑色污渍。
“愿暗月照耀您，尊敬的修女。”
他的声音像蛇在砂纸上爬行，“我们村子....饱受怪病困扰。”
莉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阳光从她背后照来，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剪影。
“什么病？”
“皮肤溃烂，长出....不该有的东西。”
神官从怀中取出一个黑布包裹，朝两人递来。
“这是村民凑的供奉，求您前去净化。”
哈妮娅上前接过包裹，指尖刚触到布料就猛地缩回。
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莉娅立刻拔剑抵住神官咽喉：“打开它。”
男人嘴角抽搐着解开布包。
里面是几块发霉的奶酪和一枚....眼球？不，是雕刻成眼球形状的水晶，瞳孔部分泛着诡异的红光。
“这是村民的诚意。”神官后退半步。
“请务必收下。”
莉娅的剑尖纹丝不动：“明天日出时我们会去村子。现在，离开。”
等神官的身影消失在镇口，哈妮娅立刻把“礼物”扔进圣水盆。
眼球水晶沉入水底，却开始渗出黑色丝状物，像有生命的触须般试图攀附盆壁。
“邪祟....。”哈妮娅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颤：
“他们在试探我们。”
莉娅盯着那些扭动的黑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她手腕的黑色纹路剧烈灼痛起来，仿佛在与盆中之物共鸣。
更可怕的是，她竟能“听”到水晶传来的低语。
断断续续的词句，说着“容器”、“降临”之类的字眼....
“姐姐？”
哈妮娅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莉娅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尖锐，此刻正深深抠入石制窗台，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
“今晚....”她艰难地吞咽着，语气少有地有着颤抖的音调。
“今、今晚我们得谈谈那个禁术.....。”
夜幕降临后，修道院地窖亮起幽蓝的烛光。
哈妮娅跪在绘制到一半的魔法阵中央，银质小刀划破掌心，让鲜血滴入阵眼。
在她面前摊开的《禁术辑录》上，图画中的修女似乎正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以血为引，以魂为锚....”
咒文刚起，地窖的门突然被撞开。
莉娅站在门口，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藤蔓般的图案。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红光。
“停下。”
莉娅的声音带着不似人类的回音：
“这不是净化术....这是召唤阵！”
哈妮娅震惊地低头看书——
在血光映照下，那些符文竟然扭曲重组，露出了原本被隐藏的内容；
——供奉圣父，献祭此身！
“不可能....我明明核对过....”
她颤抖着想去擦掉阵纹，但此刻血线却如同活物般开始自动延伸，转眼间完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图案。
莉娅恢复片刻清明，冲上前想拉住妹妹，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魔法阵中央升起黑雾，逐渐凝聚成瘦长的模糊轮廓——
没有五官的脸，多节的苍白肢体，神似图鉴中记载的外神化身！
“多么....甜美的祭品....”雾气发出玻璃摩擦般的声响。
“尤其是你，我的半身....”
这句话是对莉娅说的。
在她惊恐的注视下，自己手臂上的黑纹如饥似渴地伸向黑雾，像迷途的孩子奔向母亲。
哈妮娅抓起圣水瓶砸向魔法阵。
玻璃碎裂的瞬间，圣水与黑雾接触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
外神化身发出痛苦的尖啸，但消散前最后伸出的雾状手指，轻轻点在了莉娅眉心。
“很快....”
余音在地窖中回荡。
莉娅跪倒在地，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那一点钻进脑海。
哈妮娅扑过来抱住她时，发现姐姐的体温低得吓人。
“它叫我....半身。”
莉娅的声音空洞，“哈妮娅，我到底在变成什么.....？”
修道院外，夜风卷起枯叶。
将其吹刮向了远方，落入进泥泞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