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穿着棉袄,双手抱在胸前,从黄泥屋里出来。
院子后面,惨叫声和怒骂声正响着。张诚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老张也从大屋里走出来。看到张诚,他脸上那表情,复杂得很。
张聚财他们这些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都纷纷出了门。
小竹林外面,李圆圆哭爹喊娘,在地上狼狈地翻滚着,躲老村长一下下砸下来的扁担。
“俺打死你这个狐媚子……”老村长骂骂咧咧的,喘着粗气。
“村长,你干啥呢!”
“那是李圆圆?”
“村长怎么跟李圆圆打起来了?”
“这是打起来吗?看着是村长在揍李圆圆!”
张聚财看李圆圆在雪地里打滚,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老村长,喊:“村长,你还真想打死她啊?”
“老子就是要打死这个狐媚子!”老村长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他狠狠地把扁担朝李圆圆丢过去。
李圆圆眼泪汪汪的。老村长这么一闹,她的脸算是丢光了。
张诚皱着眉。他看看被招财叔抱住的老村长,又看看一瘸一拐往后退、满脸眼泪的李圆圆。他真搞不懂这俩人怎么会自己家院子外面打起来。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圆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忍着全身的酸痛,咬着嘴唇,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快步跑了。
“村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啊,你咋跟李圆圆在这儿打起来了?”
老村长甩了甩膀子,示意张聚财松手。
张聚财见李圆圆跑远了,这才放开老村长。
“老子早就看出来了,那狐媚子对二狗子没安好心……你们都看到了吧?还真让老子逮住了。”老村长得意极了,扫了大家一眼,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眼前,说:“老子这双眼,看人准得很。”
一下子,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张诚。
张诚一脸郁闷,双手一摊,说:“各位,这事儿,跟我有关系吗?”
“二狗子啊,你现在可有媳妇了,不能让那些狐媚子给勾搭走。”
“对对对,施阳阳虽然脑子不太正常,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
“其实,俺觉得吧,二狗子可以跟施阳阳离婚……”
老寒叔这话没说完,就感觉好几道凉飕飕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吓得他赶紧咳了一声,大声说:“二狗子,你可得把持住,千万不能做对不起阳阳的事。”
在村里的男人看来,那种始乱终弃的,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至于离婚?那是城里人才玩的。
乡下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张诚觉得自己冤死了。大晚上的,这么冷,莫名其妙被三公七叔拉着教育了一顿。
十几分钟后,大家冻得受不了了,才放张诚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张诚就被张剑豪喊醒了。
张诚穿上棉袄出门一看,张大脑袋他们全来了,挑着扁担,箩筐里装着粗粮什么的物资。
“哥,俺们都准备好了。”张剑豪兴奋地颠了颠肩膀上的扁担,咧嘴笑,“今儿个,俺们要跑遍附近十三个村子,把黄精、田七都收回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张诚心里感慨,现在的人啊,还是挺实诚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哥,那俺们就走了啊!”
“兄弟们,走咯!”
张大脑袋吆喝一声,大手一挥,头一个朝院外走去。
大屋门口。
老张、老娘、张安还有二丫,齐刷刷地站在台阶上,一个个表情复杂,看着从后院走出来的那群人。
“这畜生,真要起来了!”老娘愤愤地跺了下脚,接着看向一脸羡慕的张安,骂道:“看啥?赶紧回屋!”
张安撇撇嘴,小声嘀咕,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你去找二狗子啊!
王村。
王焕春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里,手里拿着火砌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愁得化不开。
大雪封山,家家户户都缺粮,但咬咬牙省着点,也能撑到开春。
可那些下乡知青怎么办?
知青们的吃喝拉撒,一直都是村里管的。可现在村里也没多余的粮了。
就在刚才,知青代表刚跟他谈完吃饭的问题。
“哎!”
王焕春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能冒险去县里买粮了。
“粗粮换黄精、田七啦。邦邦邦!!!”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重物敲打铜盘的声音。
粗粮换黄精、田七?
什么东西?
王焕春提着火砌子,满脸疑惑地站起身,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此刻,村委会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盯着两个箩筐里的各种生活物资。
“你是张家村的张大脑袋吧?”
“大脑袋老哥,你们村现在这么富了?居然有多余的粮食。”
“大脑袋,你刚才说粗粮换田七、黄精,啥意思啊?”
张大脑袋挑着扁担,笑呵呵地走到屋檐下,把两个箩筐放在地上。他扫了一眼迎上来的村民,咧嘴一笑,说:“今儿个,俺来你们王村,是来收黄精、田七的。要钱还是要粮食,你们自己挑。”
“大脑袋,你们张家村搞什么鬼啊!?”
“就是啊。你们不缺粮了?”
迎着大家好奇的眼神,张大脑袋拍了拍身上的雪,咧嘴笑道:“俺们现在可不吃粗粮了,吃的是白米饭。嘿嘿。”
“真的假的?”
“张大脑袋,你在吹牛吧?”
被村民们质疑,张大脑袋也不生气。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飞马烟,给自己点了一根。看得那群老烟民只咽口水。他慢悠悠地说:“信不信由你们。粮食都在这儿,你们要换,就赶紧回家拿黄精、田七。晚了,可啥都没了!”
有那脑子快的,扭头就往家跑。
王焕春满脸惊疑地走到张大脑袋跟前,看着箩筐里的东西。除了粗粮,还有油盐酱醋什么的。
“张大脑袋,你们张家村到底干了啥啊?怎么还能多出粮食来?”
“王爷,别人问,俺肯定不搭理。可您不一样。说起这事儿,就不得不提二狗子了……”
张大脑袋唾沫横飞,跟说书似的,把王焕春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大脑袋,你他娘的是在吹牛皮吧?老明家那小子给供销社干活,这俺还能信点。可你自己听听你刚说的啥?跟派出所所长称兄道弟?医院主任是他兄弟,院长是他朋友……还坐小汽车……你说,你是不是县里电视看多了,脑子看瓦特了?”
一个村民忍不住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