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艺涵会不会带她姐夫来,或者会不会放他鸽子,张诚并不担心。
不来,那这桌好菜就便宜他和张大脑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差不多五点二十左右,张诚冻得直搓手哈气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驶来了两辆自行车。
其中一辆,正是刘艺涵。
她今天穿了件鲜亮的花格子棉袄,没戴遮挡风雪的脸巾,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蛋和秀气的鼻子被冻得通红,却更添了几分娇俏。
看到站在饭店门口的张诚,刘艺涵眼睛一亮,兴奋地抬手挥了挥。
另一辆自行车上,则是一位穿着灰褐色棉袄的中年男人。
他骑着一辆老式的二八大杠,车前篮子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
国字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
看到刘艺涵和她姐夫终于到了,张诚连忙整理了一下衣领,迎上前去。
“张诚,你来得可真早啊!”刘艺涵跳下车,笑嘻嘻地说道。
“迎接贵客,我当然得提前到。”张诚笑着回应,目光转向那位中年男人。
“对了,张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姐夫,周启元。”刘艺涵介绍道。
“周主任,您好!我是张诚!”张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尊敬,主动伸出了右手。
周启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打量了张诚一眼,却没有伸手与他相握。
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张诚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冷淡,自然地收回手,继续说道:“周主任,刘护士,外面冷,快请进吧。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点了几个咱们阜宁的家常菜。”
周启元架子,端的十足,一声不吭。
刘艺涵撇嘴,姐夫这态度,让她略有不悦。
张诚却似未觉,引着二人入包厢。
入座,周启元目光扫过,见是起身略显局促的张大脑袋,镜片后的眼神,一丝不耐划过。
“周主任,请上座。”
“大脑袋哥,上菜吧。”
“哎,好嘞!”
待张大脑袋带上门,包厢内只剩三人。
张诚自兜里摸出烟,华子,递向周启元,笑道:“周主任,酒量如何?备了瓶茅台,赵主任那儿顺来的,我这粗人,品不出门道,您给掌掌眼?”
周启元接过烟,张诚已弯腰,自桌下拎起茅台,开封。
周启元眼皮一跳,盯紧茅台,“好酒!”
“对您是,对我,牛嚼牡丹。”张诚笑,斟酒,为周启元满上。
划燃火柴,替周启元点烟,张诚续道,“周主任赏光,实在荣幸,这杯,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说罢,仰头,白酒入喉,干脆利落。
周启元抽着烟,指尖摩挲烟身,心底盘算。
华子,茅台,赵主任…这乡下来的小子,路子不浅。
菜品渐次上来。
张大脑袋拘谨落座,看张诚与周主任谈笑,暗自咂舌,二狗子,真成人物了。
刘艺涵见周启元不再拿捏,也笑靥如花,“张诚,家常菜?这黄鳝,甲鱼,可不便宜呢。”
“刘护士见笑了,这些山野味,城里稀罕,搁我们山里,?????天一到,遍地都是,想吃,随手可得。”张诚笑道。
刘艺涵点这句,是点醒周启元,这局饭,张诚下了本钱。
念及刘艺涵情分,张诚心中感激。
若非她,难攀上赵主任这条线。
“烟酒都精挑细选,还搭上票,小张,你费心了。”刘艺涵笑盈盈,俏皮眨眼,昨儿个还借宿医院杂物间,今儿个阔气摆宴,钱哪儿来的?
周启元吸了口烟,这才入正题,“小张,艺涵说你请我吃饭,这阵仗…何事?”
张诚早料到他明知故问。
回头,朝张大脑袋道:“大脑袋哥,再去趟供销社,提条华子,记我账上。”
“好,这就去!”
周启元眼皮又是一跳,供销社记账?这小子…
待张大脑袋出门。
张诚放下酒杯,迎上周启元探寻目光,开门见山,“周主任,请您来,是想问问,贵院,收药材吗?”
周启元微摇头,“你的来意,猜到几分,但实话实说,医院,不缺药材。”
“怎会不缺?”张诚笑,“周主任,我说的药材,是养生之物,清热解毒,滋养脾肾,平日当茶饮,亦有益。”
周启元不置可否。
医院药材库,堆积如山,何来空缺?
“周主任,眼下天寒,贵院,可有与学校合作的意向?”
“学校?合作体检?”
“非也,是学生滋补养生。学生,乃国之栋梁,少年强,则国强。”
“怕是行不通。”周启元摇头。
“周主任,事在人为。”张诚笑容微敛,目光灼灼,盯住周启元。
他既赴约,便说明,这采购主任,心思活络。
既如此,何必藏着掖着?
学生饮用黄精茶,田七茶,百利无一害。
“周主任,我供的,非寻常药材,乃精品。贵院,定期为县领导体检吧?届时,周主任可否引荐精品药材?”
周启元脸色微变,这年轻人,胆子不小,竟敢打阜宁县领导班子的主意。
张诚也无奈,寻常百姓,兜里空空,思想保守,有钱也捂着,不肯消费。
“如今,晒干黄精,市价两块一斤。精品黄精,二十一盒。”
“啥?”
周启元怀疑听错,黄精,二十一盒?谁买?傻子吗?
看周启元神色,张诚心底叹息,采购部主任,眼界,终究有限。
自古,人分三六九等。
村人觉黄精无用,两块一斤都嫌贵。
城里人,或愿花两块,买一斤黄精泡茶,喝上几月。
然真有权势者,两块一斤的黄精…怕是觉着廉价,非好货。
反倒是,二十一盒,两百一盒,方显身份。
“周主任,报价单,您过目。”张诚说着,自内兜掏出纸,递给周启元。
周启元皱眉,接过,展开。
卧槽!
扫过价目,周启元险些爆粗。
精品黄精,二十一盒。
极品黄精,两百一盒?
精品田七,三十一盒。
极品田七,三百五一盒。
特娘的,这般天价,谁会买?
见周启元抬头,张诚抢先开口,“周主任,给我个机会,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合作一次,利润,对半分。”
一半利润?
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周启元心头一动,万一,真有冤大头呢?
“周主任,您月薪几何?一百?两百?”
“咳咳。”周启元干咳,月薪,十六块五,加上些灰色收入,三四十顶天。
“周主任,您可向各科室推销,让医生酌情开药,给医生,一成分红。”
“这…违规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张诚所为,无非后世医药代表的路子。
药,是真药。
周启元皱眉,沉吟。
张诚不催,静待。
改革开放春风,已拂过阜宁县,高层有心变革,周启元,自能嗅到风向。
最明显的,城镇住房制度改革。
商品房,已现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