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为她组建了最顶级的团队。
有专门负责视觉设计的,将《壁炉》宏大的世界观,做成了精美绝伦的概念图和动态预览。
有最专业的翻译,将剧本里那些复杂的哲学思辨和科幻设定,精准地翻译成英文和法文。
还有好莱坞资深的制片人,作为她的顾问,帮她一遍遍地打磨提案的演讲稿,教她如何用最简短的时间,抓住那些眼光毒辣的评委和投资人的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晚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开会、修改方案、练习演讲。
顾沉已经结束了《山河阙》的宣传期,回到了家里。
他没有去打扰她,而是默默的,承担起了“港口”的全部职责。
他每天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为她准备好一日三餐,然后悄悄地放在她书房门口。
他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她的衣服洗好、熨平,挂进衣柜。
深夜她还在工作时,他会为她煮一杯热牛奶,然后自己悄悄回房睡觉,不给她任何压力。
苏晚有时候从书房出来,看到客厅里为她留着的那盏熟悉的夜灯,看到餐桌上温着的饭菜,心里就会涌起一阵暖流。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出发去戛纳的前一晚,苏晚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她走出书房,看到顾沉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忙完了?”他问。
“嗯。”苏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明天就要走了。”她闷闷地说。
“我知道。”顾沉放下书,反手握住她的手,“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
“别有压力。”顾沉转过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就把这次,当成一次分享会。去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聊聊你那个有趣的故事。至于结果,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苏晚抬头看着他,“这可是我爸……和我的梦想。”
“我知道。”顾沉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但梦想的价值,不在于它是否能实现,而在于你为之奋斗的过程。你已经做到了最好,这就足够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最好的导演了。”
苏晚看着他,眼眶又有些湿润。
这个男人,总能轻易的,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而且,”顾沉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算这次不成,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把我的片酬都拿出来,投资你的电影。我养你啊,苏导。”
苏晚被他逗笑了,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谁要你养!我自己可以!”
“好好好,你最厉害。”顾沉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去吧,去让全世界都看看,你的才华。我在家,等你凯旋。”
第二天,苏晚在李姐的陪同下,踏上了飞往法国的航班。
飞机在蔚蓝的海岸线上空划过,降落在尼斯机场。
戛纳,这座因为电影而闻名于世的小城,正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
空气中,都仿佛飘散着艺术和梦想的味道。
苏晚的提案会,被安排在电影节的第三天。
地点是在电影宫的一个小型会议厅里。
台下坐着的,是来自派拉蒙、华纳等国际巨头的制片总监,还有几位欧洲最负盛名的艺术片导演和选片人。
每一个,都是能决定一部电影命运的大人物。
苏晚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站在演讲台前。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审视、或好奇的眼睛。
她想起了顾沉的话。
“别有压力,就当是一次分享会。”
她笑了。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开始了她的讲述,“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一艘孤独的星舰上,但它的内核,关于我们每一个人。”
她没有一开始就抛出那些复杂的设定,而是从一个最能引发共鸣的情感点切入。
她的声音,自信而从容。
她的讲述,充满了画面感和感染力。
台下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评委们,渐渐地,都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开始认真地,倾听她的故事。
当她讲到“焦土协议”,讲到那个为了保护文明火种,而必须亲手毁灭家园的残酷选择时,她看到台下那位以拍文艺片着称的法国导演,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她讲到“港口”与“航船”的隐喻,讲到个体在宏大宿命面前的挣扎与坚守时,她看到那位来自好莱坞的制片总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十五分钟的陈述,很快就结束了。
苏晚鞠了一躬,安静地等待着评委的提问。
会议厅里,一片寂静。
所有评委都在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偶尔交头接耳地讨论几句。
这种等待,最是煎熬。
李姐在台下,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终于,那位派拉蒙的制片总监,抬起了头。
他看着苏晚,用一种非常直接的好莱坞方式,开口问道:
“苏小姐,我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酷,非常有野心的故事。但是,它太复杂,也太黑暗了。你如何保证,普通的观众,能够理解并接受这样一个反英雄、反高潮的结局?”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
也正是《壁炉》这个项目,最大的风险所在。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先生,您说得对。这个故事,并不符合传统商业片的叙事逻辑。”她坦诚地说,“但我想,电影,除了娱乐,还应该有另一种功能——那就是,提出问题。”
“我的电影,不想给观众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我只想把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在走出电影院之后,能有一瞬间的思考:如果是我,我会怎么选?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电影。这个时代,也拥有能够欣赏这种电影的观众。”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
那位制片总监,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接下来,又有几位评委,从预算、选角、市场等角度,提出了一些问题。
苏晚都一一沉着的,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最后,那位一直沉默的法国导演,终于开口了。
他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缓缓地问道:
“苏,你的故事里,充满了东方哲学里关于‘牺牲’与‘守护’的思辨。我很想知道,在你的理解里,那艘最终远航的‘航船’,它所追寻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超出了商业的范畴,进入了哲学的层面。
苏晚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那把刻刀,想起了顾沉送她的那枚指南针。
她抬起头,看着那位导演,用同样流利的法语,回答道:
“导演先生,我想,它追寻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可能性。”
“一种即使家园毁灭,文明之火依然可以延续的可能性。一种即使身处黑暗森林,依然选择相信人性的可能性。一种……爱,可以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可能性。”
“它追寻的,是希望本身。”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闪耀。
会议厅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那位法国导演,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从稀稀落落,到响成一片。
苏晚知道,她的故事,打动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