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晚在文档的末尾,敲下“全剧终”三个字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三个月,她几乎是以一种燃烧自己的方式,在进行创作。
她的大脑,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处理着海量的、来自不同维度的信息。
现在,这台机器,终于可以暂时停下来了。
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的天际线,一点点被晨光染成金色。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顾沉的微信头像。
她很想立刻告诉他,她完成了。
但看到聊天记录里,他昨天深夜发来的那句“刚收工,睡了”,她又把打好的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他太累了。
这几个月,顾沉的戏份是整个剧组最重的。他几乎每天都是从天亮拍到深夜,有时候还要通宵赶拍大场面。
苏晚从助理小陈那里看到过几张路透照。
照片里的顾沉,穿着厚重的龙袍,清瘦得厉害,眼下的乌青,连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完全沉浸在角色里的光芒,带着帝王的威仪和孤独。
苏晚知道,他正在经历一场痛苦而又酣畅淋漓的蜕变。
她不忍心打扰他。
她关掉手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李姐的电话吵醒。
“祖宗,你还活着吗?”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剧本写完了?”
“嗯,第一稿。”苏晚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太好了!”李姐在那边叫了一声,“我这边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之前让我投的那个国际电影节的创投会,有回音了!”
苏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们怎么说?”
“他们对《壁炉》的世界观设定非常非常感兴趣!觉得这个故事的格局很大,有成为顶级科幻Ip的潜力。他们邀请你下个月,带着完整的剧本和策划案,去参加电影节的闭门提案会!”李姐的语速飞快,“苏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可是A类电影节的创投会!能进去的,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制片人和导演!你的船,还没造好,就已经拿到通往星辰大海的船票了!”
苏晚的心,也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
她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好,我知道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会好好准备的。”
“行!那你赶紧把剧本发我一份,我让团队先帮你做ppt和翻译。”
挂了电话,苏晚坐在床上,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顾沉。
她要立刻,马上,见到他。
她想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也想……去抱抱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
她立刻给李姐打了回去:“李姐,帮我订一张今天下午去银川的机票。”
“啊?你去银川干嘛?那边影视城偏僻得很。”
“我去探班。”
“探班?”李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要不要我跟小陈说一声,让他去接你?给你家顾影帝一个惊喜?”
“要!”苏晚的语气里,带上了久违的、小女孩般的雀跃。
当天下午,苏晚就坐上了飞往西北的航班。
没有带助理,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飞机落地时,天色已经黑了。
小陈开着车,早已等在VIp通道外。
“嫂子!你可算来了!”小陈看到苏晚,激动得像看到了亲人,“你再不来,我真怕哥他要修仙了!”
“他怎么样?”苏晚坐上车,急切地问。
“唉,别提了。”小陈发动车子,驶出机场,“人瘦了一大圈,话也越来越少。每天除了拍戏,就是看剧本。郑导都说,他现在不是在演皇帝,他就是那个皇帝。有时候我们跟他说话,他一个眼神扫过来,我腿都软了。”
苏晚听着,心里一阵阵地疼。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窗外,是陌生的、荒凉的戈壁景象。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驶入了影视城。
远远地,苏晚就看到了《山河阙》剧组的拍摄现场,灯火通明。
小陈把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嫂子,哥他正在拍今晚最后一场戏,也是全剧最重要的一场杀青戏。郑导下了命令,清场拍摄,谁都不许打扰。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了。”
“好。”
苏晚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远远地望着那个被灯光照亮的“宫殿”。
她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导演和演员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她就那么安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杀青了!杀青了!”
苏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看到,一个穿着厚重龙袍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簇拥下,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他摘下头上的冕冠,露出一张清瘦、疲惫,却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他对着所有工作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这几个月,辛苦了。”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顾沉直起身,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扫过。
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越过摇臂和灯架,精准地,落在了远处那辆黑色的保姆车上。
他看到了车窗后,那张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脸。
那一刻,全世界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
他眼中的帝王之气,瞬间褪去。
他拨开人群,不顾助理的呼喊,一步一步,朝着那辆车,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苏晚推开车门,跑了下去。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冲到他的怀里。
在无数剧组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在漫天飞舞的庆祝彩带下,那艘远航了数月的船,终于回到了他港口的怀抱。
他紧紧地抱着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三个字。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