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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雪崩来临时没有片雪花是无辜的(三)

1906年9月3日

这是赵德广被关进锦衣卫诏狱的第十天,这段时间锦衣卫也不急着问出些什么,所谓的刑部官员也根本没有出现,折让赵德广一度认为这不过是锦衣卫在吓他。

诏狱里的日子,跟赵德广以往过的任何一天都不同。

阴暗,潮湿,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那身绸缎员外袍早就被扒了下去,换上了一身粗麻囚衣,扎得他浑身发痒。原本养尊处优的白胖身子,在这十天里迅速地瘪了下去,眼窝深陷,只剩下两只惊恐不安的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动。

头几天,他几乎是泡在恐惧里的,夜里根本不敢合眼,狱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年轻锦衣卫头领冰冷的话语。可十天过去了,预想中的严刑拷打没有来,刑部的人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赵德广心里那点侥幸又开始死灰复燃。

“也许…也许真是吓唬我的?”他蜷缩在墙角,盯着地上爬过的一只潮虫,喃喃自语,“锦衣卫也就是要点钱…对,要钱!等出去了,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能出去…” 他甚至开始盘算着出去后怎么找回场子,怎么收拾那些看他笑话的人。

要赵德广说,这天底下哪里有真的给那群贱种说冤的人。非要说不过是上面某位大人物眼馋“铁马工业”在瀛洲的垄断地位罢了,不过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铁马工业”算个屁!只要他赵德广还活着,金山银山都能再赚回来!瀛洲这地方,没了张屠户,难道还都得吃带毛猪不成?单说是在瀛洲这,那些个泥腿子商人,哪个有他赵德广的手段和人脉?等他出去…

他正沉浸在自己东山再起的幻想里,连囚衣上的虱子咬他都没怎么在意,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当是暂时的磨砺。只要熬过去,出去之后,他要吃的比皇帝还好!要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牢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了,声音刺耳,像指甲刮过铁锈,瞬间将赵德广从黄金美梦中拽回了现实。

“赵老板,” 一个略带戏谑,却又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正是十天前抓他进来的那个年轻锦衣卫头领,“看来这诏狱的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赵德广浑身一个激灵,刚刚还在脑海里作威作福的皇帝梦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官…官爷…” 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破布,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嘶哑干涩,带着哭腔,“小人…小人不敢…不敢舒坦…小人日夜…日夜思过…”

“得得得...”那年轻锦衣卫头领摆了摆手,“不用和我说些这么个有的没的,直说吧,你舅舅他已经招供了,我劝你呢还是早点认罪也能少点皮肉之苦不是?”

“舅舅…招供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了赵德广的心口上。

那年轻锦衣卫头领不急不慢的开口:“是啊,你舅舅他啊,虽然已经跑到了本土去享清福,但是呢,你们那点破事,我们锦衣卫还是看得清的。”

“不…不可能!官爷,您…您一定是弄错了!我舅舅他…他…他能知道什么?能招什么啊?!”赵德广的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充满了绝望的否认,“我们…我们就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人有钱!小人有很多钱!只要官爷放小人出去,多少钱都好说!您开个价!

那年轻锦衣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行,不愿意说是吧?那我替你说。”

那年轻锦衣卫头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踱步到赵德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1893年8月13日的时候,你侄儿在哪?看你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8月13日晚上,你侄儿在虾夷地区强奸了一个初中阿伊努女生,事后还去到人家家里打算继续是吗?”

赵德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牢房墙壁上渗出的水渍还要难看几分。汗珠子立刻从他稀疏的额发下冒了出来,顺着肮脏的脸颊往下淌。那件事…那件他以为早就用钱和权势压得死死的,连他自己都快要刻意忘掉的肮脏事,怎么会被翻出来?还是被锦衣卫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日期都…

“官爷…您…您听岔了…哪有的事…” 赵德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在哀求,“我那侄儿…他…他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强…强…” 他连那个词都不敢说出口,仿佛那字眼带着诅咒。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侥幸,“是…是不是有人诬告?对!一定是有人眼红我们家生意,故意栽赃陷害!官爷明察啊!小人愿意出钱!出大钱!把那个诬告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那年轻锦衣卫头领嗤笑一声,“诬告?栽赃?赵老板,你当咱们锦衣卫是街边收保护费的混混,听风就是雨?还是觉得你那点破钱,真能通天了?”他往前逼近一步,靴子踩在潮湿的稻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阿伊努女生在被带回家后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最后被你侄儿活生生掐死了对吗?”

赵德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掐…掐死…?”他嘴唇哆嗦着,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了的风箱,“没…没有的事…官爷…这…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那侄儿…他…他就是个孩子…他胆子小…”

“行,孩子...”那年轻锦衣卫似乎被这话逗笑了,“那我在问问你,那女生全家怎么死的?”

赵德广的瞳孔猛地收缩,半天说不出来个不字。

“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1893年8月15日,你安排黑道去杀了那个女生还怀着孕的母亲,然后把她的父亲丢进了海里喂鱼对吧?”

赵德广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鱼。他拼命摇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已经浸透了囚衣。\"不...不是这样的...官爷...您听我解释...\"

那年轻锦衣卫头领却突然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还有1895年瀛人叛乱背后的军火,我没猜错的话,也和你有点关联对吧?”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赵德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恐惧,\"小人只是个商人,怎么可能与叛乱有关?官爷,您一定是误会了...\"

“呵呵,我问问你,1894年那批美利坚的武器流入黑市里面后去哪了 ?被你们吃了?”那年轻锦衣卫头领冷笑一声,“你猜我们锦衣卫有没有黑市的人?”

赵德广的瞳孔猛地收缩,冷汗已经浸透了囚衣。他没想到锦衣卫连这些陈年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那批军火...那批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军火...

“几个脑袋啊这么玩?”那年轻锦衣卫冷笑了几声,“之前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弄你对大明没有好处,但是呢现在不行咯,上面的人可见不得你们这些大明的虫豸。”

赵德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