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火盆里的炭块爆开火星,在朱仲渊眼底映出猩红的光。郑清璿跪在青砖地上,膝头传来的寒意与帝王话语中的威压交织,令他后背渗出冷汗。方才那场关于历史的对话,此刻化作悬在头顶的利剑。
“陛下,依小子之见,屠杀倭人始终不是一个好办法,教化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小子认知里的历史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有斡旋的余地。”郑清璿垂首,声音混着跳动的烛影。
“还是说说你认知里的历史,今年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吧。”朱仲渊扶了扶额头,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刚他确实有些生气过头了。即便是他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屠城这种事在现在的大明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议会与内阁的支持,即便对于大明百姓来说屠杀的是生活在距离自己隔着一片海洋的根本不认识之人,他们恐怕也不会支持自己的国家去屠杀海对面的人吧。
“1895年,日本政府与清政府于三月二十三日签订《马关条约》,条约规定一、中国承认朝鲜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二、中国割让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给日本;三赔偿日本军费库平银二万万两;四、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通商口岸,日船可沿内河驶入上述各口搭客装货,日本政府得在通商口岸设立领事官;五、日本臣民可在中国通商口岸城邑任便设立工厂、输入机器,只交所订进口税,日本在华制造的一切物品得免征各项杂税,所有日货均可设栈寄存;六、交换俘虏,中国即行释放日本军事间谍或被嫌逮之日本臣民。”
“说点好的可以吗?郑小公子?”
朱仲渊脸上的黑线越来越深,这个皇位要是在昭宗之前他一定派兵将倭人杀的干干净净。
\"陛下,这一年...... 对神州大地而言,皆是苦难。\" 郑清璿喉结滚动,看着朱仲渊阴沉如墨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历史,或许比任何利刃都更伤人。
“它满清是一点人事不做?一个弹丸之地竟逼得它无路可走?”
“陛下所言极是。”
朱仲渊深叹一口气,他不敢想象在郑清璿描述的那个时空里,百姓又将如何生存下去。
“罢了,罢了......”朱仲渊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又岂能不知道即便是在现在这个时空里,满清为了获得列强的支持卖了多少国家利益给列强,现在怕是国家关税都不是满清自己说了算了吧?对于列强来说他们不在乎谁统治神州,他们只在乎谁能给他们最大利益,大明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吗?朱仲渊从小便被教育即便是朱明王朝亡了也要亡于汉人之手,亡于百姓之手,君亲而民贵。如今大明在远东地区基本处于封锁状态,没有德意志伸来的援助,大明或许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陛下?陛下?”
郑清璿在朱仲渊的面前挥了挥手,可朱仲渊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这样过去了几分钟朱仲渊才缓过神来。
“哦,小公子接着说吧。”话是这么说,可朱仲渊此刻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倭人与明人的关系,大明王朝危如积卵......此刻众多的问题被郑清璿摆上台面,这不是一晚上就能说得完和能解决的。
“陛下,小子想回到倭地。”郑清璿朝着朱仲渊低下了头,至于为什么?对于郑清璿来说当务之急不是与李老头研发各种武器装备,而是先行处理明人与倭人之间尖锐的民族矛盾,现在他想要获得面前这位帝国领导者的支持。
“说说原因吧!”朱仲渊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地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仿佛他已经看穿了眼前之人所有的心思一般。
“朕可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你从倭地给逼回到我大明的本土。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理由来解释,哼……可别怪朕心狠手辣,朕虽然现在做不到随心所欲地想杀谁就杀谁,但要折磨起你来嘛,朕自然有的是法子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朱仲渊微微眯起了双眼,那眼中闪烁着的寒光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霜,冰冷刺骨,让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会感到毛骨悚然。
“对于大明来说,最先解决的不是军备问题,而是民族矛盾问题。”郑清璿微微颔首,“在小子的计划里,倭地对于大明来说更类似于一个无限制兵源,只要倭人愿意为大明去死,那么倭地至少能爆出百万级别的人力出来为大明去死,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很重要。”
“别和朕搞那套你才说过的改革,朕已经腻了。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小子自在这个世界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倭地,对于倭人有着自己的看法。”郑清璿抬头看向了单手撑着下巴死死盯着自己的朱仲渊的眼睛,“倭人本质上并不坏,缺乏的是一个引导,好的引导会让他们走向人性的善,坏的引导会让他们爆发出人性中最丑陋的恶,倭人被明军欺压却没有任何发泄渠道,倭地的所有娱乐场所只对明人开放但使用的艺伎全为倭人,大明本土的商品滞销,却全都一股脑的倾销给倭地,进一步压榨倭人本就不富裕的生活,这对于倭人来说大明不是一个他们心中的政府。”
看眼前的朱仲渊对自己的话没有反驳,郑清璿的心理更加大胆起来、
“小子认为,如今给予倭人与明人一视同仁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让倭人认同我大明的第一步。”
“朕不许!”
“陛下,这是为何?”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费那么大力气把你从倭地搞到本土吗?”朱仲渊没好气的说道,“朕图的根本不是你脑子里的那些宏伟计划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工程机器,而是你这个人对于朕来说你可以活着但是你只能在大明朝活着,朕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朱仲渊站起身继续说道:“朕可以许你任何东西,除去这皇位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但是唯独只有一点,你,郑清璿,你这个人只能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朕见不到你,要么是朕死了,要么,呵呵,就只有你死了。”
“朕不在乎你会给国家多大的贡献,朕只在乎你会不会对国家造成伤害。只要你对这个国家造成了伤害那么朕会第一个杀了你。”
郑清璿浑身发冷,终于读懂了帝王的心思。在朱仲渊眼中,自己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棋子。
\"今日便教你第一课 ——\" 朱仲渊逼近,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书房内,君臣对峙的阴影,被烛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