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振邦举起茶杯与刘志通轻轻碰了个杯,状似随意地问道:“刘队长,最近我在崖边晨练时,隔三岔五地都能碰见一同志也在那,是你们知青队的吗?”
刘志勇闻言一顿,皱眉思索着,随即恍然大悟道:“冼同志,你说的可是一位戴金框眼镜,每日都穿着白衬衫黑工裤的中年同志?”
冼振邦点点头:“是他,还梳着三七分的头发,穿得特别工整。”
蔡潮兴几人一听,旋即脸色一变,他凑上前压低声音接话道:“说的是林富华吧?他不是知青,是早几年下放到农场的《华夏日报》记者。”
刘志勇环顾四周后说道:“今年政策松动,他被安排到研究农作物生长小组。偶尔会外出采集样本。他每隔几日就会到崖边去,说是研究什么特殊地质,还说要记录海岸气象数据,找出最有利于植物生长的环境。”
陈文娟补充道:“这林记者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有一次我撞见他在崖边蹲着看崖下不知道在干嘛。就喊了他一声,他转头那一下脸色就阴沉下来,差点没把我吓死。”冼振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冼韵怡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冼振邦适时地岔开话题:“哥,汤快凉了,先喝汤吧。”
等众人吃饱喝足散席后,冼韵怡才来到冼振邦房中,看到他正在低头仔细写着什么,冼韵怡开口问道:“哥,那个林富华是有什么问题吗?”
冼振邦没有隐瞒:“我这些时日不是都会到崖边运动吗?上个月偶然发现在悬崖的夹角处有一个小水潭。”
冼韵怡不解:“悬崖底有小水潭不是很正常吗?就新韵农场后边那片悬崖大大小小的水漂,估计得有十几二十个。”
“你说得没错,悬崖底有水潭,这本身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最诡异的是,每隔五日,就会有一棵椰子突然漂在水潭上。更离奇的是,傍晚再去看的时候,那棵椰子就消失不见了。你说这怪不怪?” 冼振邦表情冷静,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时间很有规律,而且那个水潭位置偏高,周围还有岩石阻挡着,决不可能受到潮汐影响。”
冼韵怡听着冼振邦如此分析,顿时也疑心起来:“你怀疑有人通过这种方式对外传送消息?可是农场每日也就干干农活,有什么消息可以对外传送?”
冼振邦指了指农场方向:“你刚听到刘志勇说的话没?那林富华每隔几日便会外出采集样本,你琢磨琢磨,我们这附近还有什么能引着他出外?”
冼韵怡皱着眉头,陷入思索,突然惊呼出声:“翠瑶军区?”
冼振邦表情严肃,重重地点头确认:“目前来看,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上个月月底我就察觉到异常了,可完全没法靠近这个林富华,他反侦察能力极强,我怕被他发现,打草惊蛇。今天借着吃饭的机会,向知青们打听这个人,就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我下午得去部队,把这事上报给组织。”
冼韵怡深表赞同,说道:“嗯,哥,你确实不能私自插手这边的事,也别私下调查,交给部队处理最为妥当。”
她陪同冼振邦整理好资料,催促他送到部队去。自己则挎上挎包,拿着工分簿,回大队部上工去了。
冼韵怡回到大队部,第一件事便是与陈文娟和符明远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文娟、明远,我下个月就要生产了,记工员的工作打算就做到这个月,至于生产后,应该也没办法继续来上工了。”
陈文娟和符明远虽然有点惊讶,不过细细一想又可以理解。陈文娟率先开口:“韵怡,先顾好自己和孩子,把自留地打理好,也够你明年吃用。”
符明远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呀,韵怡嫂子,等孩子大了,再回来大队部上工。”
冼韵怡笑了笑站起身:“我去跟大队长说一声。”
黎垚峰听到冼韵怡的安排,并不意外,不过他另有打算,也把自己的想法跟冼韵怡说了出来:“韵怡,你先听一听我的安排。你也知道,咱大队部最忙的时候,便是年末算工分的时候了,那会儿你应该出月子了。”
他顿了顿,看了眼冼韵怡的反应,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是想着,让你海秀伯娘带你一段时间孩子,你先帮着处理一下大队部的事情。而且咱公社每年农活多,大队部也忙,我是打算你就按着现在这模式,下午来上工,一天算你5个工分,你觉得如何?”
冼韵怡认真思索着黎垚峰的安排,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说道:“垚峰伯,先让我考虑一下,我明天给您答复。”
她自有一番考量。若继续来上工,冼韵怡得先确定自己是否能抽出时间。加之孩子尚小,肯定得一同带到大队部,如此一来,哺乳便成了一个棘手问题。
然而,大队长给出的条件,对她而言却又相当的有吸引力。这个时代,农村户口的基础粮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她空间里还有几百斤的粮票,但是距离用票时代结束,还隔着十来年呢,这十多年间会发生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
冼韵怡内心深处,其实更倾向于继续上工。每天只需要工作四个小时,就可以拿到五个工分,这样保障自己和孩子的粮食份额是没有问题的,那就只需要把哺乳问题解释了便成。她突然想起蔡潮兴与郑佩曾经短暂租住过的,大队部旁的那个空房间,冼韵怡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傍晚六点前,冼振邦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大队部门口,伸手接过冼韵怡手中的东西,陪着她慢慢走回家。
关于上报后部队的安排,冼韵怡并没有过问,她不确定冼振邦有没有参与到这个事情的后续处理。
回到家里,冼韵怡把今日大队长的安排与冼振邦提了一嘴,并把自己的打算也与他一并说了:“大队部旁边的空房间是属于大队部的,明天我大队长提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等卫东回来后,你们俩就把那房间稍微整理一下吧。”
冼振邦不置可否,虽然他觉得妹妹即便不上工也没有问题。但就像她说的,不上工,却还每年领取大队的基础粮,她做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可是她的户口就在新安大队,不拿基础粮,就只能去买高价粮。
既然大队特别照顾,也安排了轻松且能带着孩子上工的活儿,从现实角度考量,继续上工对妹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冼振邦明白妹妹是不想占大队的便宜,既然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所以他虽未明确表态,心里却也觉得妹妹继续上工或许是当下最好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