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仙家。”
姜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拍在停尸房的门框上。
但是齐恕忘了,在这个出马仙没落的时代,还有极少数的东北正统出马弟子,依然掌握着那项秘辛。
——请鬼之术。
京津一带有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而东北,也有胡黄常莽悲五路人马。
鬼仙,也是他们世代供奉倚仗的仙家之一。
姜家虽然没有自己的鬼仙,但天生的阴阳眼和传承血脉,让姜引天然就可以获得鬼魂的信任。
因为这个特殊技能,老马当初还锲而不舍地想拉她当生无常来着。
“你要干什么。”
齐恕冲到门口,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活人走无常,需魂魄离体,你现在只是一个生魂,破不了这道拘魂符。至于你的肉身……”
姜引弯起唇角,“我已经让几个游魂去守着了。一旦肉身被占,本体魂魄无法归位,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齐恕的手颤抖着,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半晌,“你居然也……如此卑鄙。”
姜引不置可否,“现在能说了么。”
齐恕呆愣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掏出各种法宝想要破符,“不可能,我可是生无常,怎么会被你困住!”
一边贬低自己的职业,一边享受着它带来的力量。
挺可笑的。
“生无常怎么了,不就是个地府的公务员吗?这里是阳间,是宁北殡仪馆,是姜引姐姐的地盘!”
少年鬼大喊,“你到底把子珊姐抓哪去了,快说啊!”
齐恕看着手里如同废铁的法宝,扯起嘴角,“是啊,我就是个地府的公务员……还是实习的。”
“所以,就算再不想,我还是要守地府的规矩。”
姜引皱眉,“可登记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只要是被无常接引的鬼魂,进地府后都要登记报道,不然无法送去审判刑罚或排队投胎。
除非……
姜引眸光一沉,“你把他们扔到枉死城了?”
她之前听老马抱怨过,地府近些年鬼满为患,连十八层地狱都快被挤爆了。很多罪责轻微和等待投胎的鬼魂被安排在枉死城的外城等待,时间一久,那里变得鱼龙混杂,如同人间的鬼市一样,仿佛地府的“法外之地”。
扔几个无名游魂进去,恐怕过个几十年,都不会被阴差发现。
只要抹去他们的部分记忆,他们就会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孤独而无助地在黑暗中游荡。
“你这样的人,也配做无常吗。”
姜引攥紧了拳,现在没有白倦拦着她,她只想把齐恕暴揍一顿。
可她想不通,如果齐恕真的那么痛恨鬼魂,他只要动动手指让他们魂飞魄散就好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还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无常应该是什么样呢?接引保护鬼魂,悉心劝导,为他们解开执念,就算为此牺牲自己的生活也无怨无悔?”
齐恕坐在地上,背靠着冷藏柜,眼角有泪滑落。
“我爸就是那么做的,可他又得到了什么?”
姜引皱眉,“你父亲……”
“他死了。”
齐恕声音平静,“死法,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
姜引面露疑惑,突然,脑海里电光一闪。
肉身被占,本体魂魄无法归位。
她刚才只是放狠话威胁齐恕而已,没想到……
“他管理的辖区,有一个被无差别杀人犯分尸惨死的男人,死后怨念太重,无法投胎。他同情那个鬼,于是时常开解,多次关照,一人一鬼还成了朋友。”
“后来有一次,他接到紧急任务,准备不足,魂魄被困在偏僻的法阵里,刚好那个鬼发现了他。”
“可那个鬼不仅没救他,还趁机占了他的肉身,大肆杀戮报复社会,就像当初的无差别杀人犯一样。”
“等同事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虚弱到无法回到肉身了。”
“我亲眼看着他被其他生无常带走,我那一生与人为善、连吵架都不会的老爸啊,就这么成了变态杀人犯,而我和我妈则成了杀人犯的家属,所过之处人人喊打。”
“你说,姜引,你说。”
齐恕狠狠抹了一把脸,却掩不住声音里的哭腔。
“你说,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一米八几的青年蜷缩在停满尸体的冷藏柜前,哭得像个孩子。
姜引知道这不是他犯错的理由,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谴责的话。
原来齐恕说的没错,他们真的很像。
不是性格,而是身世。
或许这也是他没有直接让那些鬼魂飞魄散的原因。
就算摆脱不了做生无常的命运,就算心里再恨,终究没办法对那些爸爸保护过的鬼魂下死手。
这是他被仇恨冲昏的头脑里,最后一丝理智。
姜引通知了老马。
老马在电话里直接哽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齐恕的处罚不会轻,生无常估计再也做不了了,这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是种解脱。
被投入枉死城的七个游魂也找到了,巡逻的阴差发现他们时,有的正几个鬼聚在一起打麻将,有的做起了小生意,还有一个连女朋友都谈上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进了地府,就不可能再回阳间了,其中六个鬼都表示理解,只有郁子珊,哭着喊着说自己还有遗愿未了。
因情况特殊,判官大人特批阳间一日游,让她了结心愿,还钦点姜引负责此事。
姜引:“……判官怎么知道我。”
老马拍拍她肩膀:“你在阴间很有名的,上面说了,等你死了,地府给你安排工作,公务员啊,多好!”
姜引:“……”
死了也要当社畜,她可以不死吗?
老马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放心,你姥姥在那边都给你打点好了。”
想起姥姥,姜引心里一软,“她还好吗?”
老马比了一个大拇指。
昨天打牌刚赢了阎罗大人一百万冥币,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