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止不懂:
“沈寨主?这里是山寨,不是镇子?”
那大汉冷笑:
“镇里百姓已归沈寨主管辖,咱们换个称呼而已。哼,别多问,速速滚蛋。”
说完还嗅到他们身上没多少尘土,看似外来,又没见携带大宗货物,
“不想惹祸就赶紧。”
韩止正要驳斥,却见王烛径直往前走。
那大汉怒喝:
“站住,小子还敢闯!”
可惜伸出手臂想阻挡,却像撞入空气漩涡,被无形劲力一震,整个人蹬蹬倒退好几步摔在地上,面露惊骇。
旁边同伙拔刀就冲,不过一瞬亦全部趴下,无力再动。
“一群小鱼小虾。”
韩止暗哼,看来这镇果是为某沈寨主所占,不容外人走动。
王烛不理,无声通过。
一路深入,见好些民宅大门封闭,有的窗后露出幢幢人影,却皆战战兢兢不敢开口。
小半炷香后,前方忽现开阔地带,似当年官府修建的镇衙驻地。
如今大门破旧,上方却悬挂一幅血红旗幡,写盛宴二字。
门口竟摆满白花纸灯笼,却衬着红色幡面,颇为诡异。
几名黑甲壮汉举着长矛立在台阶下,看见王烛二人过来,立刻聚拢,想呵斥驱赶,但下一刻,他们的神情就像先前那红巾大汉一样,摔得七荤八素。
无人能近身。
穿过大门,院中果然搭起一座巨大戏台,还布置几十张酒桌。
形形色色的人衣饰华丽,或凶悍狞笑地坐下。
台上居然有乐姬弹琴,却弹得极乱,像是被逼就范。
一名国字脸男子坐于最高主座,左拥右抱两女子,一身锦衣敞开,露出虬实胸膛。
显然此人便是沈寨主。
周围还有十数个帮凶或盟友谈笑,大口喝酒啖肉。
有人正说:
“沈爷真是好手段,短短半月就把整镇掌控,还把镇长一家都挂在城门示众,那帮老百姓谁还敢不听话?哈哈!”
沈寨主哈哈大笑:
“区区小地盘而已,等本寨主拿下此镇后,再扩张下游区域,迟早成就大业!”
又有人附和:
“咱们今晚举行盛宴,就是为了庆祝彻底掌控这儿,以后能开矿、收税,还能囚养艺伎,何乐不为?”
听见这种狂言,韩止攥紧拳头。
他想上前发作,却被王烛稍微拦下。
王烛不紧不慢走到院中央,一众目光齐刷刷投来,有的站起握刀,有的干脆翻桌怒喊:
“哪里来的嚣张小子?敢闯我沈爷喜宴?”
沈寨主眼露凶狠,挥手:
“杀,无需废话!”
高台上立即奔下大批打手,刀枪并举,一齐冲向王烛。
韩止正提心吊胆,却又想到这种货色对师父来说是蚍蜉撼树。
果不其然,王烛不过微微睁眼,一股无声风浪蔓延全场。
那些持刀打手仿佛被卷进飓风,惨叫翻滚,血肉模糊。
连远处坐下的宾客也难幸免,纷纷被气浪震得东倒西歪。
沈寨主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口中仍硬喝:
“别慌,都给我一起上!”
可剩下那些所谓盟友也吓破胆,四散奔逃。
有人还跌进中庭假山池,一声不吭溺水。
更有掌中刀还未握紧就被无形之力震飞,旋即自身被重摔在青砖,血溅当场。
眨眼工夫,院内尸横数十,无一生还。
还有少数不死,却也断手断脚倒地悲嚎。
沈寨主双腿发抖,手中酒杯掉落,沈寨主也明白碰到真正无法抗衡的神人。
沈寨主想强装镇定,却目光游离,背后冷汗直冒:
“阁……阁下为何来此?”
王烛依旧淡漠:
“人如你,不留也罢。”
沈寨主连忙跌跪:
“千万别杀我!我愿交出镇子,愿散尽财宝,给您当牛做马……”
沈寨主慌乱胡言,只求活命。
当然,许多自大者临死方想到苟活。
王烛不准备听。
手指轻盈一弹,一道锋芒直射沈寨主额心。
后者惊恐万状,正想闪避,却动弹不得,只觉脑壳生生被贯穿。
刹那间血浆四射,身躯僵在座位,眼睛翻白失去声息。
全场酒席染满殷红,什么庆祝盛宴变成一场血腥修罗场。
院外百姓悄悄探头,看见里面横尸遍布,震惊不已,想来又是闯进一位可怕江湖人,瞬间把沈寨主斩杀。
他们心里既惶恐又有解脱之感。
过去半月遭沈寨主奴役摧残,不少人家破人亡。
如若此时有人替他们除害,也是一桩幸事。
当看清院中央站着一青衫、一白衣,百姓们不敢靠近,却从远处纷纷磕头膜拜,口里高呼:
“大侠饶命”“大恩大德”之类。
王烛似没听见,只对韩止说:
“这里已无后患。余下,你看着安排。”
王烛转身要往外走,韩止叫住:
“师父,那这些百姓乎?”
王烛淡然:
“你可引导他们组个自管会,官府若懒得派人,你们自想办法。”
韩止心下明白师父的意思,助人需点到即止,镇上百姓还得自理命运。
若王烛替他们规划所有,也许暂时平安,却失了自我生存之力。
于是韩止点头领命,留下来与镇民代表交流,告诉他们沈寨主已死,以后无需再缴苛税或接受压迫。
若真想长治久安,可派代表去县衙申请编户,或者内部选有德之人暂代镇长。
百姓们大喜,一阵跪谢,如见神灵。
韩止扶起他们,心里酸甜。
想起自己参悟修行之日,最初也曾不解师父冷漠,如今见多了,才知这是别样的慈悲。
一直忙到傍晚,韩止才离开,追上王烛足迹。
此事虽戏剧,却在乱世并不稀奇。
只是对镇民而言,却是改天换地的大变局。
之后几日,他们跋山涉水,渐渐踏入北方边陲一带。
这片区域地势更高,山势桀骜。
听路人说,过了这几重山,再往北就是当今朝廷与魔道势力拉锯最胶着的地界。
韩止想起黑夜冥宗之事,暗自紧张。
行程中,白鹿旧伤渐愈,偶尔能振翅小飞段距离,但仍不够熟练。
它每日都黏在王烛左右,似对世界充满戒备,唯独对青衫人充满亲近。
韩止则半开玩笑:
“这鹿把师父当亲长了,若不时喂它几口灵丹,怕它不愿走。”
王烛也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