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照影
水晶棺折射的寒光刺得人眼生疼。宋义军趴在冰池边缘,见棺中女子交叠的双手下压着本泛黄医案——封皮上\"宋氏脉录\"四字,正是祖父亲笔。
\"少主当心!\"
药童染血的呼喊犹在耳畔。宋义军抹去冰面上的血渍,惊见池底沉着具衙役尸首,腰间令牌刻着当今年号。那人手中攥着半幅帛画,绘的竟是新帝祭天场景,龙袍袖口隐约露出道蜈蚣状旧疤。
棺盖突然滑开半尺。寒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宋义军拾起医案抖落冰渣,内页夹着的合婚庚帖赫然写着:\"宋氏长青与郭氏仪铃永缔良缘\"。血渍在\"长青\"二字上晕开,这正是祖父的名讳。
地宫穹顶传来碎石声。宋义军藏身棺后,见三名内卫顺着绳梯降下,为首者举着火把照向冰棺:\"果然在此!圣上要的证物...\"
话音戛然而止。火光照亮棺内女子面容时,内卫突然七窍流血,抓着喉咙栽入冰池。余下两人慌忙后撤,却撞翻青铜灯盏,灯油泼在冰面竟燃起幽蓝火焰。
宋义军趁机翻开医案。泛黄纸页记载着惊天之秘:天启十七年三月初七,郭仪铃假死药中混入皇室秘毒,祖父为保胎儿连夜剖腹取子。末页夹着片带血襁褓,绣着\"宁负皇恩不负卿\"。
冰面突然炸裂。宋义军坠入刺骨寒水中,见池底沉着二十口铁箱。撬开最近那口,内里金锭皆铸太子府印记,底层压着封密函:\"着宋长青调换婴孩,郭氏满门不留...\"
头顶传来弩机绷响。宋义军抓起金锭掷向绳梯,内卫惨叫着跌落。他趁机攀上东侧石台,见壁上悬着面青铜孽镜,镜框蟠龙纹缺了右眼——与祖父棺中犀角灯的缺损如出一辙。
镜面忽起涟漪。宋义军望见镜中映出闺阁场景:祖父抱着啼哭的婴孩跪在郭仪铃榻前,女子枯槁的手正将长命锁系上婴儿脖颈。榻边药碗底部,赫然沉淀着曼陀罗花粉。
\"原来如此。\"宋义军抚过颈间长命锁,\"当年祖父让我假死离宫...\"
碎石如雨坠落。内卫的援兵凿穿穹顶,箭矢钉入冰棺溅起碎渣。宋义军扑向医案,见最后一页黏着半张地契——正是宋氏祖坟的布局图,\"七星续命阵\"的标注旁添了行小字:\"以嫡血破局\"。
麻姑的叹息在耳畔响起。宋义军转头望去,见孽镜中浮现柴房景象:麻姑正将婴孩塞进药箱,窗外闪过杏黄道袍的衣角。她腕间银镯突然断裂,坠地化作钥匙形状。
地宫剧烈震颤。宋义军摸向怀中玉人,发现其底座暗格内藏着把铜匙。当插入孽镜背后的锁孔时,整面墙轰然翻转,露出秘道中成堆的御史奏折——皆是指控太子炼制邪丹的折本,朱批\"留中不发\"四字殷红如血。
秘道尽头传来婴孩啼哭。宋义军狂奔至出口,见荒草丛中隆起座孤坟。碑文被雷劈去半边,残存\"爱妻郭氏\"四字,落款竟是祖父名讳。
坟前供着盏长明灯,灯油已凝成血痂。宋义军掘开坟茔,见柏木棺中并卧两具白骨,大者腕套翡翠镯,小者裹着染血襁褓。棺盖上密密麻麻刻满药方,细看皆是解离魂散的配伍。
\"难怪祖父临终前让我熟背《幽冥脉案》。\"宋义军扯开衣襟,左肩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忽然明白那些批注中的\"嫡血为引\",原是要用至亲骨血化解咒术。
追兵火把照亮荒野。宋义军将玉人放入棺中,忽见东南方飘来盏孔明灯。灯罩绘着并蒂莲,与当年麻姑所执如出一辙。灯下悬着的信笺被风卷到眼前,郭仪铃的字迹墨香犹存:\"宋郎亲启,若儿幸存...\"
箭雨破空而至。宋义军扑向坟茔时,孔明灯轰然炸裂,漫天星火中浮现麻姑最后的残影。她指向北方皇城,脖颈白绫在夜风中猎猎如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