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你没事也算是万幸了。”
陈浩杰的声音将徐凌从思绪中拉回。
他挥动着手里的保温杯,凑过来坐到徐凌旁边的空位上。
“咕嘟咕嘟”几口就把奶昔喝完了,嘴角还留下了一圈白色的印记。
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徐凌却不知怎地,感觉脸颊有些发痒。
她正要顺着那若有若无的视线转头寻找来源,旁边的队员david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显然是早上训练过度了。
尽管天气寒冷,他身上穿着的运动短裤下,肌肉线条依然贲张。
徐凌的目光落在他耳朵上那个十字架形状的耳钉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前辈,听说你是神学院毕业的?”
正在揉着肌肉的david闻言一愣。
“嗯?”
随即慢慢抬起上身。
“我昨天看到一位神职人员,”徐凌解释道,“他的服装有点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
“是黑色的长袍,非常长,从胸口一直到膝盖下面,上面好像还有纵向的条纹。”
“……!”
david的眉头皱了起来。
“像我们这种制服一样长?”
他确认道。
“对。衣服上还有徽章,像是十字架和鹰头之类的图案,和一些文字混合在一起。”
“难道是这个?”
david拿出手机,迅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徐凌。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集体合影,一群穿着黑色长袍、戴着方形、有棱角的帽子的神职人员站在一起。
他们帽子正中央,都有一个黄色的刺绣徽章,图案复杂,看不清具体是鹰还是别的什么。
徐凌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david若有所思地将自己半长的头发用橡皮筋束起来,解释道:
“你说的那应该是Russia东正教的神父没错,但那种特定的服装和徽章……很可能是Sakhalin分支的。他们在东正教内部被普遍视为异端。”
“……异端?”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教义比较极端吧。”
david耸耸肩,“他们公开拥护战争,认为那是洗刷罪孽的方式。要知道,tSU时期对宗教的迫害很严重,但Sakhalin分支却在那个年代悄然生存下来,并且暗中发展壮大,据说和当时的SU政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现在嘛,也已经萎缩很多了,影响力大不如前。”
其实,昨天遇到的那个神父到底是什么身份,对徐凌来说本不该是什么大事。
只是,尽管只有短暂的接触,他那锐利的眼神和毫无感情的平板语气,却像根刺一样,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
一想起来,心情就莫名变得不太好。
“不过,你居然也知道Sakhalin的神父?”
david有些意外。
“嗯,因为印象比较深刻。”
徐凌回答。
“是因为衣服吗?”
“不,”徐凌摇摇头,“是因为那个人行为很古怪,而且……”
她下意识地挠了挠眼角,有些犹豫这件事该不该说。
“他突然舔了我的脸颊。”
她最终还是淡淡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随即像是炸开了锅。
几个原本在各自忙碌的狙击手队员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戴着眼部按摩仪正在休息的李泰民猛地坐直了身体,而陈浩杰更是激动得差点打翻手里的杯子。
“等等……你说的是昨天活动现场那个?女厕所里的那个变态?”
陈浩杰嚷嚷道。
“是的。”
“那你当时就该把他抓起来啊!”
李泰民也摘下眼罩,激动地说。
“我让他自行离开了。”
徐凌平静地回答。
和李泰民激动的反应不同,徐凌只是耸了耸肩。
“除了行为有点怪异,也没看出别的什么特别的。”
她补充了一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时,一直若有所思的david忽然又插嘴道:“补充一下我的想法。根据《但以理书》第二章第四十四节的记载,‘那击碎一切国度的石头将永远屹立’,Sakhalin分支就喜欢断章取义地引用这句话来支撑他们的极端理论。当然,对于这句话,各个宗教派别都有不同的解释。在这里,我再详细说说我的个人见解……”
“啊——!david,你又来了,又来了!”
陈浩杰立刻夸张地摆着手打断他。
“拜托别讲这些让人头疼的东西了!”他哀嚎道,“你再这样神神叨叨的,连群聊我都要把你踢出去了!”
陈浩杰开玩笑地说着,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看着这两人又要开始日常的拌嘴,徐凌正好趁机将目光移开,看向办公室的另一边。
她的目光偶然落在了只默默盯着窗外出神的纪禹琛身上。
无论周围的队员们如何喧闹,他总是独自一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和背影,但她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情绪。
他……心情不好吗?
徐凌模糊地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还不如给我念念炸弹的制作方法呢,那个我可能还更感兴趣点!”
陈浩杰还在对着david哀嚎,他摇晃着椅子,双手在后脑勺上交叉。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八卦,话锋一转:“嗯……说起Russia,我倒是想起一个人。那个谁来着?姓索什么……好像是个很有名望的家族?算是Siberia那边的大亨吧。”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娶了个很小的c国女人!好像才十几岁……”
陈浩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十二岁。”
一直沉默的李泰民忽然插了一句,纠正了年龄,同时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按摩眼罩。
就在这时,站在窗边的纪禹琛突然开始左右扭动脖子,幅度很大,像是在舒展筋骨,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深深地吸气,扭动着宽阔的背脊。
每当他这样做时,紧身训练服下,他肩胛骨的轮廓就清晰地凸显出来,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徐凌一时无法将目光从他那微妙的动作上移开,直到陈浩杰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茫然地将视线转回围在身边的队员们。
陈浩杰立刻拉过椅子,凑得更近了。
“什么!徐凌队员,你不知道这个故事吗?”
他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表情,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这种罗曼史八卦可是我的强项!”
陈浩杰笑得一脸灿烂,随手把空保温杯朝david的方向扔了过去。
他扶着椅背,压低身体,视线与徐凌齐平,准备开始“科普”。
他的身体正好挡住了徐凌的视线,让她再也看不到窗边的纪禹琛。
“那位大亨现在已经去世了,但从tSU时期开始,他就是个传奇人物,被称为‘Siberia的大脑’……”
陈浩杰开了个头,却又像是忘了细节,挠了挠下巴。
“据说啊,他年轻的时候,突然就带回来一个还未成年的东方小姑娘。家里人当然是炸开了锅,闹得天翻地覆。但他本人性格强硬得很,不管谁反对谁威胁……硬是把人留下了,后来好像还生了孩子,日子过得也挺好。但问题是——”
“都出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陈浩杰的八卦。
队员们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办公室另一端的组长。
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的纪禹琛,眼神冷得像冰。
“全部出去,除了徐凌队员。”
他简短而果断地下令。
“百叶窗拉上,门锁好。”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队员们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凌和纪禹琛两个人。
纪禹琛将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又拿起,反复几次,目光一直落在徐凌身上。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像一堵无形的墙,将空气都压得沉重滞涩,这也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徐凌只觉得口干舌燥,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那个神父,”纪禹琛终于开口,“舔了你的脸颊。”
“什么?”
徐凌下意识地反问,心头一紧。
“左边还是右边。”
他逼近一步,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不等她回答,纪禹琛忽然伸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脸颊两侧,强迫她抬起头。
“徐凌,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
“所以,看着我的眼睛,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他舔了哪里,怎么舔的。”
“唔……”
脸颊被他捏得生疼,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粗糙的手掌已经开始在她脸上用力地蹭了起来,像是在擦掉什么脏东西。
“嗯……!”
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呼。
她试图推开他像砂纸一样粗糙的手,但男人只是板着脸,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她终于受不了了,大声喊道:“是左边!头发也被他扯掉了!这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后半句,他那像是带着怒气的手部动作才勉强停了下来。
但是……
“……扯头发?”
他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
突然间,徐凌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纪禹琛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神却剧烈地动摇起来。
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面对他近距离射来的、几乎要将人冻僵的目光,徐凌感觉自己像是在辩解般补充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穿着神父服装还这么古怪的人,当时有点慌乱……”
“那个神父……”
纪禹琛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紧紧闭上了嘴。
他猛地将头转向另一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坚硬的肌肉轮廓因呼吸而紧绷,碰触着徐凌的手臂。
再次睁开眼时,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问道:“你们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
徐凌立刻回答。
关于那个女人和那个奇怪的俄语名字,她本能地选择了隐瞒。
“我正准备制服他,他就突然舔了我一下,然后就走了。”
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应该说……被他吓到了吧。”
话音未落,捏着她脸颊的手猛地收紧!
难道他又要发脾气吗!
徐凌心里一紧,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用力去拍打他的手臂,纪禹琛却像是根本没感觉到她的力道。
这时,低着头的男人忽然低下头,在她左边脸颊刚才被舔过的地方,狠狠地、报复性地吸吮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圆形的红色印记。
“——!”
徐凌立刻抬膝反击,但男人早已料到,轻松地侧身躲开,她的攻击再次落空。
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让她既羞愤又尴尬。
她捂着脸颊上那个新鲜的“痕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
纪禹琛的声音冷得掉冰碴。
“……什么?”
“我让你只关注眼前的事,没让你去管别人惹麻烦吧。”
他的话语有些费解,但警告意味十足。
“……!”
徐凌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纪禹琛或许从刚才队员们开始八卦Russia大亨时,就已经处于一种极度异常的状态了。
他的情绪波动难道也会传染吗?
她的心也跟着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心情践踏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低声质问。
“…….”
“你知道徐凌你,有多挑战我的忍耐力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狗’也会咬你的脖子,‘神父’会舔你的脸颊……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早晚会被人伤到体无完肤?”
他的目光移到她脖子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又回到她脸上那个新鲜的红印。
“我不喜欢那样。”
“……!”
“只有我应该在你身边,却被别人插足了。”
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说道。
这个人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
徐凌感觉自己的认知开始变得模糊。
“我的人,就是我的。”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别人,连碰一下都不行。”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决绝,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小型手枪。
他熟练地将一个空弹匣退出,换上一个满的,迅速完成子弹上膛的动作,然后将枪口转向了徐凌。
她的身体瞬间因冰冷的恐惧而僵硬。
“但也不能让你这可怜的脸颊白白被欺负。”
他拿着枪,一步步重新走回她面前。
距离再次被拉近到危险的程度。
那股熟悉的、他刚洗过澡的肥皂清爽气味再次萦绕在她鼻尖。
不一会儿,一只坚硬的手从她的耳际滑下,固定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强硬地拉向自己,近到令人窒息。
“如果你想要报复,或者想要别的什么,”他将那把上了膛的手枪塞进她的手里,枪口抵着自己的胸口,“就开枪。”
他吐着滚烫的气息,在她紧闭的嘴唇上,强硬地印下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