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雨见没人回应,刚想再往接近流民的方向走几步,不想旁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爷爷是大夫!”
宋喜雨和大哥同时回头,只见在一个角落,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他们。孩子旁边躺着一个老人,接近六十岁的样子。
宋喜雨蹲下身:“孩子,这就是你的爷爷?”
“嗯,”好像刚刚的一嗓子,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孩子现在如一棵萎靡的小草,用虚弱的声音说:“是的,我爷爷的医术可好了,我们家原来有个药铺!”
“那你爷爷现在怎么了?”
孩子的眼睛黯淡无光:“爷爷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他怀里还有半袋炒米,就是不吃,说是留着给我吃……”说着说着,孩子呜呜哭了起来。
宋喜雨试了一下老人的鼻息,挺好,活着,应该是饿狠了,晕过去了。
她示意二哥背起老人,自己拉起孩子:“走,跟姐姐走,姐姐车上有吃的。”顺便还问了一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田郁青,我爷爷叫田开益!”
“好孩子!”宋喜雨摸摸他蓬乱的小脑袋。
到了马车上,宋喜雨也没避讳大哥,拿出了两碗滴了灵泉的青菜肉末粥,让大哥喂给田老大夫,自己看着小郁青吃。
这孩子也不知饿了多久,鼓着腮帮子一大口一大口地往肚子里倒,差不点都噎住了。
“慢点吃!”宋喜雨又拿出一杯牛奶,看着他一饮而尽。“以后啊,你就跟着姐姐,姐姐这里有吃不完的好东西,郁青以后都不会饿肚子了!”
这边的田老大夫喝了一碗热粥之后,也缓缓醒来。他一见自己竟然在马车里,赶紧四下打量,看到了小郁青才放下了半颗心。“请问,你们要把老朽带到哪里?”
宋喜雨微微一笑:“田爷爷,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拐子。我们是招远县宋家庄的人。也是去逃荒的。不过我们的人有一些应该是染上了疫病,发热,上吐下泻的,我和大哥就想来找个大夫。不知田爷爷愿不愿意去帮帮我们?”
见田老大夫没说话,宋喜雨继续加大砝码:“田爷爷,你放心,以后你和小郁青就跟着我们家,我保证这一路上,不但让你们吃得饱,而且吃得好!”
田老大夫眼前一亮,问:“真的?”
宋喜雨点头:“比珍珠还真!我保证田爷爷你和我爷爷享受的是一个待遇!”
“那就走吧!”田老大夫一笑。他看明白了,如果靠着自己,他们爷孙俩根本没有走到安置地的可能性。自己一大把岁数没了就没了,只可惜小孙子,人生还没开始,就即将凋零,如若那样,他真对不起死去的儿子和儿媳。
马蹄哒哒,很快到了。爷和几个人已经翘首等待多时了。
大哥扶着田老大夫下车,宋喜雨抱下了田郁青。
“田爷爷,这是我爷爷。以后你们俩都是我们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宋喜雨调皮地打趣着。
爷和田老大夫也是相见恨晚,把他们爷孙俩让到了自己的帐篷。
宋喜雨把村民患病的情况向田老大夫做了说明。田老敬业,立即就要去看看病人。被宋喜雨拦住了:“田爷爷,你先休息休息,喝点水,补个觉,等你有气力了,再过去。”宋喜雨知道,村里的病人不在少数,重症轻症的不等,田爷爷一忙乎就如同水库开了闸,哪有空闲,大夫这可是耗费体力的活儿。
家里的女人早就给田老大夫爷孙俩收拾出一个小帐篷。宋喜雨给送了两碗肉丝面过去,还有两个大大的滴了灵泉水的水囊。临走,还塞给小郁青一个小篮子,里面有肉干和苹果。
一觉醒来,田老大夫就到了第一第二隔离室这边,戴上了宋喜雨给的口罩,认真地给患者看诊。
现在,不但宋宝柱夫妻俩,而且宝柱的爹娘都已经没气了。一家人除了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暂时没有发热,因老娘的一己贪欲,死了个透彻!为了彻底地杜绝传染,宋喜雨坚持将尸体焚烧。
这消息传到两个村村民的住宿地,可捅了马蜂窝。
宋大明白:“老话都说,入土为安。雨宝这是借着疫病泄私愤吧,把人家宋宝柱家有一个算一个都烧成了灰!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牛家村岁数最大的牛三奶:“虽说雨宝救了我们全村人,我不该说她。但是,这把人烧成灰,也太可怕了,要是我死了,我可不想经历这样的磋磨,到时候,我到哪去找列祖列宗?”
“对呀,对呀,把人埋了不就得了,至于烧成灰吗?”
“唉呀妈呀,这可太过分了!”
两个村长和这些人吵得面红耳赤,都没压过这股邪风,气得牙痒痒。
大姑搀着大姑父慢腾腾走到人前。大姑父挺直了腰,大声地说:“我不属于你们这两个村,本来我是没有发言资格的。但是,我的这条命,是雨宝救回来的,我也从心里把自己当成宋家庄的一员。”
“我听说,最早得病的红霞,不到两个时辰就死了。上吐下泻,胆汁都吐出来了,都是黑绿黑绿的。拉出来的都是水,止也止不住。好好的人,脸都变黑了。”
“我就想问问大家,你们谁想变成这样?”
“因为红霞的公爹和婆母接触到了流民染了病,再传给她丈夫,丈夫传给了她,这就像一条死亡链条,现在这四个人都死了。以后还有没有人死,是你,还是他,谁也说不清。”
“我就想问问大家,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让他们入土为安,那么,谁去给他们清理遗体?谁去给他们换寿衣?谁去抬他们?谁去埋他们?”
大姑父指着宋大明白:“你去吗?”宋大明白沉默着不说话。
大姑父指着牛三奶:“老人家,请你去给他们擦擦脸擦擦身,行不行?”牛三奶一口回绝:“我可不去,我还怕死呢!”
刚刚指责雨宝的那些人怕大姑父一个个点名,都缩着身子减少存在感。
大姑父声音不大:“人死了,用雨宝的话说,身上还有病菌,这个病菌,谁沾到了,谁就会得病,说不准就会死。所以,没有办法的办法,才用火烧。烧了之后,还要洒上石灰,再深埋。”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大家一个个浑身发冷,自家人赶紧缩到一起,恨不得和旁边的人相距十万八千里。
大姑父一个一个指着刚刚大放厥词的那些人:“记住,你们都欠雨宝一个道歉!”大姑一直用星星眼看着大姑父,觉得此时的当家的,真是帅呆了酷毙了。
村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视了所有人:“人啊,说什么也不能忘本!这一路上,因为有了雨宝,大家沾了多大的光?以后谁要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宋家庄就不留这样的人!”
“对!”牛村长也斩钉截铁:“牛头村的人都听好!没有雨宝,咱们有一个算一个,早就找阎王报道了!谁以后当了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就用手里的铁棍削死他!”
老丁赶紧插了一句:“牛村长,那铁棍可是你管我借的,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紧张的空气顿时被一阵笑声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