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路是这里祖辈踏出来的,没有人工修葺的痕迹,整座山都被茂盛的树木覆盖,山脚下有一个小鱼塘,距离岸边不远就是进山的入口。
现在初秋,山里的泥路上铺了一层落叶,幸好没有下雨,否则泥土混着雨水,走一步会滑两步。
这座山看着不是很大,坡度也挺平缓,但不熟悉地形的话还是很容易迷路。
沈余从小就在山林穿梭,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谓了如指掌。
顾尧拎着一袋元宝和纸钱走在前面,边走边欣赏风景,一派悠闲的模样。
伏天早已甩下两人跑到了500米开外,不用担心它迷路,隔一段距离它就会停下来等两个磨叽的爹,看到人走近之后,它再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不是有野生板栗?”顾尧回头对身后的人说。
“嗯,还有野菜。”沈余手里什么都没拿,插着兜儿像个遛弯的老大爷。
“那一会儿我们可以去找找,”顾尧说到这儿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儿,“我靠,忘记拿袋子了。”
沈余挑眉看着他,一脸我早有准备的表情,从裤兜儿里掏出了两个大红塑料袋,得意地冲他晃了晃。
顾尧看着那两个鲜艳亮丽的塑料袋与他身上五位数的裤子,怎么看怎么不搭,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从哪儿找到的?还是没用过的。”
“以前买的没用完,一直放在堂屋桌下的柜子里。”沈余也跟着笑了起来,重新把袋子叠好塞兜里了。
“真棒,还是沈总有先见之明啊。”顾尧说。
沈余快走了两步,和他并排走,等了一会儿才说:“就口头表扬啊,没有实际奖励吗?”
顾尧看了看周围,除了鸟鸣声就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倾身凑过去,在即将覆到他唇上时忽然停下了动作,就着这个亲昵的动作问:“带打火机了吗?”
“肯定带了。”沈余说完,抬手扣着他的腰贴了过去,含住眼前的两片薄唇来了个深吻。
“唔。”顾尧肺里氧气不足,抬手推了一下紧搂着自己的人。
沈余勾着他的舌头舞够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一脸餍足的表情,故作疑惑地问:“顾老师,怎么不换气呢?”
“我换的气都让某个凶狠的混蛋吸走了。”顾尧冷哼地瞥了他一眼,把手上的东西全部丢给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余笑着接过来跟了上去,“那不能怪我啊,只能怪顾老师太美味了。”
半山腰是专门修出来的墓地,一整片平整的土地,因为距离周围的树木比较远,所以可以烧纸祭拜。
这里的墓地有人定期管理,需要收费,是这个片区唯一一个需要收费的墓地,村里的人大部分会选择自己的田地,而不会专门花钱。
当初沈余的爷爷去世时,沈建成好面子,加上那时他在外面打工赚了一点钱,为了展示自己的孝心,更重要的是给自己挣面子,就花钱买了两块墓地,这算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正确的事儿。
沈余站在墓碑前,抬手把两块碑上的落叶扫干净,他对爷爷没什么印象,老人去世时他还不会走路。
“爷爷,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顾尧,也是我男朋友和终生伴侣,”沈余牵着顾尧的手,对着爷爷的碑说,“奶奶很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他已经是咱们家的人了,您在那边可以跟奶奶详细了解一下。”
说完,他又转向奶奶那边,“您走之前,让我们俩好好的,现在我把他找回来了,也有听您的话,好好照顾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我跟您承诺。”
“口说无凭,奶奶不会相信的,等回去写个保证书,签字画押。”顾尧说。
“好啊,还要公证吗?”沈余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公证的话,可以把财产一起公证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尧晃了晃两人紧握着的手,“也不是不行,奶奶会给我作证,以后我就可以退休了。”
“行,再买两只鸟陪着你一起。”沈余松开他的手,蹲下身把纸钱元宝掏出来放到碑前的烧纸盆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金箔纸瞬间化为灰烬。
“好主意,争取成为三胎家庭。”顾尧赞同地点了点头。
伏天大概也知道这个场合的庄严与肃穆,没有捣乱,乖巧地蹲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燃烧的火苗。
顾尧拿了一沓纸钱,跟着蹲下身往火堆里续着,“你说我们烧的这些东西,爷爷奶奶能收到吗?”
“肯定能啊。”沈余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顾尧抬头看着他问。
“所有的仪式都是让生者宽慰,只要活着的人内心获得安慰,那么就意味着另一边的人收到了亲人传达的思念。”沈余回。
顾尧点了点头,“那奶奶肯定能感受到我强烈的思念。”
他看着火盆愣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再次开口时声音有点低,“如果当初我们没在一起,奶奶估计就不会这么早走,肯定可以长命百岁。”
这话让沈余的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没有如果,也不作任何假设,我和你就应该在一起,这是不可改变的客观事实,奶奶肯定也这么想的,她那么喜欢你,我能和你成为一家人,她特别特别高兴,所以,这种话以后不准说,想也不能想。”
顾尧被他的表情镇住了,对视片刻后,才语气轻松地说:“知道啦,那么严肃干嘛,吓到我了。”
“你还能被吓到吗?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地黏上来,那时怎么不怕我打你?”沈余褪去严厉的口吻,调侃道。
“当时我想这个问题,如果你打我的话,我就打回去,咱俩指不定谁打谁呢。”顾尧把手里的纸钱全部丢盆里,火光立刻蹿高了一截儿。
“哦?你还挺自信的啊。”沈余睨了他一眼,说。
“必须的啊,”顾尧扬了扬下巴,酷酷地说,“以前有一次我陪奶奶去地里拔萝卜,遇到这里的地痞流氓,直接把他们打服了,记不记得?”
他打架和沈余的狠劲不同,在上流社会长大的孩子,天生带着一股傲气和高贵,见惯了虚与委蛇与阿谀奉承的人,非常擅长伪装,前一秒挑着好看的桃花眼对人笑的和煦春风,下一秒就可能掏出刺刀快很准地刺向对方的心脏。
“记得,奶奶回来还添油加醋地给我叙述了一遍,这要是放在战争年代,一个尧尧可以顶一个师。”沈余捧场道。
“所以,那时我才会主动搭讪,步步为营,最后发现你就看着凶而已,脾气挺好的,那我必须得得寸进尺啊。”顾尧略显骄傲地说。
“有没有可能只是对你这样?”沈余笑着问。
“不可能,那时你又对我没想法,我和你的其他同学没什么区别。”顾尧自信地否认了他的话。
“傻子,你怎么知道我没想法?也许是我掩饰的好呢。”沈余高深莫测地说。
顾尧愣了一会儿,张了几次嘴,最后却翻起了旧账,“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去q大?还一直劝我留在本地,大骗子。”
“不自信呗,唯一一次的不自信,”沈余把手中的元宝烧完,才继续说,“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远的让我觉得永远都够不着你,更别说在一起了,没有结果的事儿还不如不开始,否则只会徒增伤害。”
“幸亏我坚持了,否则现在就不是我们了,而是你和我,永远的陌生人。”顾尧哼笑道。
“是的,多谢顾老师的坚持。”沈余说。
“不谢,我很愿意带着胆小鬼一起往前走。”顾尧说。
“我爱你,永远爱你,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沈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他猝不及防的表白让顾尧一惊,“怎么这么突然?今日份的情话get。”
“不突然,就是想在这里给你说,让爷爷奶奶都听到。”沈余说。
“收到了,”顾尧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从以前到现在,我也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