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幼时和现在差别很大,是有点爱哭和胆小的性子。
大概四岁的时候,他在网球学校遇见了同龄的幸村精市。
网球学校里尽是些高年级的孩子,没人愿意和这两人组成双打,于是真田弦一郎就在幸村精市的邀请下和他组成了双打,每天一起训练。
真田弦一郎受到了幸村精市很大的激励和鼓舞,逐渐改掉了畏缩的性格。
很快,他们跟高年级的人打比赛,转眼间比分就来到了1-5。
幸村精市当时有些懊恼,觉得已经无力回天了。真田弦一郎很不甘心,因为太过委屈,泪水糊了满面。
他喊道,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幸村精市受到他的感染,重新振作起来,于是两人咬紧牙关追平了比分,奇迹般地赢下了那场比赛。
那是他们俩拿起网球拍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后来,真田弦一郎逐渐养成了跟祖父如出一辙的性格,严肃而认真,眉间常有皱纹,不再是从前那个爱哭又懦弱的小孩子了。
相比之下,幸村精市的变化不是很大,就是有了点坏心眼,时常用柔和的微笑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给旁人带来压迫感。
“当时弦一郎真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哦。”
“噢……”
幸村精市正跟坂田清志聊起和真田弦一郎的往事,真田弦一郎在一边坐立不安,屡屡想开口打断,都被幸村精市的眼刀逼退了。
起因是坂田清志好奇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幸村精市不但把两人相遇和第一次一起获胜的经历详尽告诉了坂田清志,还仔细描述了一下过去的真田弦一郎是什么样的性格。
“虽然又胆小又爱哭,但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在,有的时候还特别犟,听不进别人的话——是不是和赤也很像?”
“是有一点,不过赤也对自己几斤几两没什么自觉,这一点跟小弦一郎不太一样。”
“小弦一郎……”
幸村精市笑得很开心,真田弦一郎黑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弦一郎后来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坂田清志玩够了,就看向真田弦一郎,给他抛了另一个话题。
真田弦一郎清了清嗓子,“我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就拜托祖父帮我改变畏缩的性格。起初有些困难,但卓有成效,我成功改了过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想想也知道一定不轻松。
坂田清志很识趣地没问他当时都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只道:“话是这么说,脾气犟和不服输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变。”
“确实是呢。”幸村精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真田弦一郎一时语塞,片刻后回道:“……我还在努力。”
“只能拜托清志再努力努力了。”幸村精市表情看着无奈,眼里却盈着笑意,“如果真田听不进去,你就制裁他吧。”
“我?我不打人的啊。”
“可以换一种方式惩罚,随便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我允许了。”
“还有这种好事?”
说着,坂田清志看回真田弦一郎,让后者心中警铃大响。
经过一年的相处,真田弦一郎也知道了坂田清志有点恶趣味。平时他只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还受得住,可要是他真决定要恶作剧,自己不一定会有多好的下场。
“听起来是不错,不过弦一郎很少有不听我话的时候。”
“也是,你向来擅长劝别人。”
见坂田清志没有那个意思,真田弦一郎暗暗松了口气。结果他才放下心来,坂田清志就话锋一转:
“精市,你有弦一郎小时候的照片吗?”
“有,明天我带过来吧。”
“等等,幸村——”
“那就约好了。”
两人一拍即合,完全无视了当事人真田弦一郎的意见。
看他可怜,坂田清志安慰道:“你可以期待一下不久之后的生日礼物。”
正巧路过的柳莲二听见了,走过来加入了对话:“也可以期待一下我准备的礼物。”
“还有我的也是。”幸村精市接话道。
“谢谢你们的心意,我会期待的。”
真田弦一郎还有些郁闷,不过没有说些煞风景的话,而是点头表达了对同伴的感谢。
幸村精市看着好笑,弦一郎自从学了祖父的性格之后就很少会有好欺负的时候了,还是清志跟大家混熟了之后一点点给他掰过来的。
真田弦一郎并非死板到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只是执着于正面对决而已。在听见有用的建言时,他还是会认真去思考的。
要说守住常胜之位的三年里坂田清志最苦恼的是什么,改正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的缺点绝对是排在前三位的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国一的第一次排名赛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时坂田清志展现了自己的一部分真实实力,昏迷后烧了一天,付出的代价有些大。真田弦一郎因此心怀愧疚,之后在面对坂田清志时总会格外上心,坂田清志说过的话他全都会细细去思考其中深意,牢记于心,加以自省,性格就这样逐渐柔和了下来。
坂田清志不大喜欢利用别人的愧疚心理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有更好的方法,那就更不乐意了。后来在纠正切原赤也的暴力网球问题时他是狠下心来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但他一开始并不打算也这样去改变真田弦一郎。
他跟真田弦一郎说过很多次不要觉得对不起他。可惜的是,真田弦一郎相当重情重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释怀。
于是坂田清志跑去找幸村精市,却不是问要怎么解决真田弦一郎这个问题,而是问他在比赛中剥夺了众多对手的五感,之后得知他们就此放弃了网球,有怎样的想法。
幸村精市沉默了许久,面上并无笑意。
他说,剥夺五感并非出于他的本意,是在进入国中后才渐渐能控制的。
“我确实毁掉了很多人的未来。”
但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去跟他们道歉吗?恐怕只会被认为是猫哭耗子,甚至造成二次伤害吧。
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吗?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可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也可以说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无情,内心产生动摇、无法坚持下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但幸村精市不想无视自己导致的因果,不想变成冷酷无情的人。
“那不如这样吧。”
幸村精市抬头把视线从自己的手心移向坂田清志,看见他冷漠的面容因微笑而显得温润。
“先去找那些还能找到的人,匿名给他们寄去一张祝福的明信片——就像情人节那天你送给我们的那种——不用写太多话,不用解释前因后果,只要祝福他们就好。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还可以随明信片附赠一些小礼物。”
幸村精市思考起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先别纠结谁对谁错,该不该道歉云云,总之行动起来表个态吧,好过犹豫太久错过了最佳时刻,最后只能后悔。”
“虽然这么做其实也就是自我安慰,自己原谅自己,跟当事人的感受无关……但说到底愧疚和罪恶感本来就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好了,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坂田清志拍拍幸村精市的肩,去找真田弦一郎了。
既然弦一郎觉得对不起自己,那就找个借口让他补偿好了。得叫他自己原谅自己才行,不然这根刺迟早会引发问题。
“弦一郎,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次比赛对我过意不去?”
真田弦一郎没有回答,但沉下来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这拧巴的家伙。
“既然如此,那你道歉吧,顺带再补偿我点什么。”
真田弦一郎抿了抿嘴,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依言开口跟坂田清志道歉了:
“那个时候真的很抱歉,我不该——”
“好,接下来我说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等等,我还没说完——”
“我不听,我是当事人,我最大。”
“……”
真田弦一郎还是乖乖闭嘴了,等着坂田清志的下文。
“我想想……上次合宿去你家喝的茶挺好喝的,带一两罐茶叶给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茶叶?”真田弦一郎回想了一下,“那种茶叶确实不错,品质也是上乘的,但你只要这个就够了吗?”
“如果你想多送我点东西,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真田弦一郎看着坂田清志嘴角浅浅的笑,顷刻也扬起了嘴角。
“好,我明天给你带来。”
他是个怪人,但并不惹人讨厌,相反还懂得许多知识和为人处世的道理,是值得自己学习的榜样。
真田弦一郎想,自己真的交到了一个极好的朋友。
翌日,坂田清志收到了真田弦一郎送来的茶叶和一本他珍藏的历史物语《大镜》——书中描写了藤原道长权势滔天的半生以及围绕他发生的种种政治事件,带有对当时权势之争的批判。
坂田清志前世对这本书有所耳闻,得知这是真田弦一郎的珍藏时有些受宠若惊。
“无妨,书就该在懂得细细品味的人手中。”真田弦一郎让他别客气,“我已将其中内容铭记于心,没有遗憾,而且我相信你定会保管好它。”
于是坂田清志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这件事不久之后,坂田清志问起幸村精市两人相识的经历,幸村精市隔天带来了真田弦一郎小时候的照片,让坂田清志过了一把眼瘾,真田弦一郎坐立不安,气氛好不快活。
很快到了真田弦一郎的生日,因着不是周末,大家就在部里简单给他办了个生日派对,送出了礼物。
坂田清志给的礼物盒比其他人的要大得多,真田弦一郎问能不能现在就拆。
“我建议你回家再拆。”
“嗯,我知道了。”
当晚,真田弦一郎发现坂田清志给的是一只……板着脸,整体氛围很像自己的小熊布偶。
他跟布偶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把布偶放在一边,拆起剩下的礼物。
还是不要去细想清志是抱着怎样的想法缝制的了。
真田弦一郎有预感,第二天去到学校,坂田清志一定会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期待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