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斜斜穿过窗帘缝隙,在书桌上积了厚厚一摞的《考研英语真题》上投下光斑。
阮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查询”按钮上方迟迟不敢按下,掌心沁出的汗洇湿了袖口。
江叙也紧张地盯着阮竹的举动,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电脑屏幕右下角,去年贴的便利贴还在,“一战成硕”四个大字被反复描摹,边缘已经起毛。
键盘旁的马克杯里,冷掉的咖啡表面浮着一层油膜,像极了她此刻紧绷又混沌的神经。
“阿竹,放轻松。”江叙抚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阮竹看着他点了点头。
页面跳转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总分398,专业排名第7,各科分数在视网膜上炸开。
她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直到把每个数字都数了三遍,才突然捂住嘴,滚烫的眼泪砸在键盘上。
江叙揽住她的肩膀,摩挲着,给予她无声地安抚。
飘窗边的绿萝在风里摇晃,叶片上还沾着她备考时洒下的咖啡渍,那些熬夜刷题的凌晨、反复默写的错题本、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翻涌的热浪。
“阿竹!”阮竹妈妈突然打来电话,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我看了你教授发给我的成绩,你这是考上了?”
阮竹重重点头,“嗯!”
阮清笑着道:“阿竹,今天回来吃饭吧!就当庆祝你考试顺利,或者我去你们那里给你做个饭?”
阮竹看着她妈妈期待的神色,心下不忍拒绝,看向江叙。
江叙笑着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江叙摸着她的脑袋,“今天下午我要上班,你和阿姨在家好好庆祝,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阮竹蹭了蹭他的掌心,点头。
她摸过桌边的倒计时日历,最后一页“加油”二字被红笔圈得醒目,此刻突然模糊成一片水痕。
她踉跄着扶住书桌,摸到抽屉里那个褪色的薄荷糖铁盒——备考时每当困到睁不开眼,她就会剥一颗含在嘴里,现在盒底还躺着几颗皱巴巴的糖纸。
江叙急忙伸手扶住她,低声问:“你这是怎么啦?”
阮竹暗暗摇头,摆了摆手。
江叙紧蹙眉头,“你每次学习都不要命,身体一次一次地糟践,明天咱们去医院做个体检。”
阮竹正要拒绝,被江叙强硬地堵了回去,“不要拒绝,这是为了你的身体。”
她看着江叙的神色,还是笑着点点头。
午休过后,阮竹一出房门就看到了在阳台忙活的江叙。
阮竹倚着门框看江叙往晾衣绳上挂洗好的床单,风掠过他的衬衫下摆,露出后腰那道她熟悉的疤痕。
那是去年冬夜,他冒雪买回来模拟卷时摔的。当时他冻得通红的手指攥着资料,却笑着说:“押题卷刚出炉,热乎的。”
阮竹轻咳几声,“你怎么又忙起来了?下午我也没什么事情我来呗!”
江叙笑着回头看她,“我正好有时间就做了,你累了这么久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研究生同学。”他转身时晃了晃手里的可乐,拉环弹开的“啵”声清脆悦耳,“庆祝的蛋糕订好了吗?”
“我妈准备了,一会儿估计就到了。”阮竹接过他手里的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江叙看了一眼表,说:“阿竹,我得去上班了,你在家等着你妈妈~”
阮竹送他到门口,说:“好,再见!”
在江叙走后,阮竹低头又摸了摸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名,突然想起某个暴雨夜,她因为模拟考失利躲在被子里哭,江叙隔着房门为她轻声哼歌,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平息。
在她愣神之际,门铃响了。
“阿竹!”防盗门刚拉开一道缝,裹挟着玉兰香气的拥抱就扑了上来。
阮清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晃了晃,阮竹被紧紧勒住肩膀,鼻尖抵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蓝针织衫,那是她大三寒假用兼职工资买的,母亲至今还穿着。
阮竹看着她这件衣服说道:“妈,你怎么还留着这件衣服?该买新的了。”
阮清摆了摆手,“害,我就喜欢这件衣服。”
玄关飘来熟悉的菜香,保温桶叠着餐盒堆在鞋柜上,水珠顺着保温桶外壁往下淌,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知道你最近爱吃糖醋排骨,凌晨三点就起来腌了。”阮清边说边往厨房钻,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还有鱼香茄子,你等着吃就行了。”
阮竹跟在阮清身后听着她说话,心里熨帖极了。
她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妈妈系上她闲置的碎花围裙。
油烟升腾中,妈妈翻炒的动作依然利落,只是手背的皱纹在油星溅起时微微颤动。
什么时候我妈妈学会做这么多菜了?她还记得她妈妈之前最爱穿高跟鞋和漂亮衣服了,现在她虽然开心但……
阮清看着走神的阮竹用铲子敲了敲锅沿,“快把碗筷摆上,对了,妈妈给你带了新床单,考研那阵子你肯定总熬夜,该换换喜气的颜色……”
餐桌上糖醋排骨堆成小山的白瓷碗始终对着阮竹的位置。
阮清只顾着往她碗里夹菜,自己却只喝玉米排骨汤。
阮竹为她夹了不少肉,叹气:“妈,别光喝汤,吃点儿肉。”
阮清点点头,急忙开口:“哎!”
夕阳透过纱帘在餐桌上流淌,把母亲眼角的笑纹染成金色,阮竹咬着糖醋汁浸透的排骨,忽然尝到了眼泪的咸涩。
一切都在变好,真好~
暮色渐浓,整栋楼飘来饭菜香。
烟花在窗外炸开时,阮竹终于笑出声,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净的眼泪。
她想起备考时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那句“你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被厨房的热气熏得有些褪色,此刻却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月光爬上窗台,照着书桌上散落的准考证、草稿纸,还有那个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薄荷糖铁盒,像在无声诉说:所有的坚持,终将绽放成光。
阮清纳闷:“哪来的烟花?”
阮竹摇摇头,“不知道哎,估计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