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画面突然被一片血色弹幕淹没。
原本温馨的互动留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质疑与谩骂。
那些为时莱辩解的弹幕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转瞬即逝。
“骗子,都是剧本,他自己就是弃婴,有本事怎么不算算他自己亲爹亲妈?”
“装神弄鬼,你先把自己的爹妈找到吧!”
“就这样无父无母的人也配叫真君?”
“......”
弹幕刷新速度快得惊人,整齐划一的句式透着精心编排的痕迹,几乎每一句都要带上时莱的父母。
即便是米小满这样的小学生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有组织的围攻。
这样的场面让秦三福很困惑。
困惑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要针对的人是时莱,是真人,昨天刚被官方确认了真君的称呼,他们怎么敢的?”
作为资深直播从业者,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对官方认证的“真君”称号的公然挑衅。
互联网的监管一向微妙。
那些弘扬正能量的内容动辄被限流,一举报就进小黑屋。
而某些明显造谣生事的信息却能大行其道。
但此刻,秦三福确信这场直播一定有人在暗中观察,以时莱如今的影响力,不可能没有相关部门关注。
要知道,现在都是实名制,互联网也不是法外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的行为到底犯不犯法,会有什么法律后果,他也不知道。
呃......
他偷偷打量了下时莱的脸色,觉得这已经不是一个法律上的问题。
时莱平静的看着弹幕刷屏,沉默了片刻,走到摄像头面前。
“如果你们是想激怒我,那么,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更严厉的语气,似乎在对另外的人说,“事发突然,你们没有预备,我能理解,但如果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过去,我道心不稳。”
说罢,他走向米小满,放缓语气,“事情办完了吗?”
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师父的情绪变化,顾不上疲惫,扑进时莱怀里,用稚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还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师父,已经办好了。”
时莱眼中的寒意稍稍融化。
他揉了揉米小满的发顶,又牵过苏小暖和顾菟的小手:“你们今天都很棒。”
三个孩子虽然累得小脸发白,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像三只雏鸟般依偎在他身边。
“顾苏桥。”时莱唤道,声音恢复了平静,“送客,自即日起,伏魔观闭门谢客,非门中弟子,任何人不得上山。”
从头到尾,他都在努力的控制着情绪稳定。
无能狂怒,只会让人看出你的软弱。
闭门谢客......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
香客们面面相觑,有人刚想上前询问,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推得连连后退。
谢灵运不知何时已挡在道观门前。
她衣袂翻飞,眼中寒芒闪烁,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小仙女记得很清楚,大年初四的夜晚,她第一次见到时莱时,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师父的床榻上,眼角挂着泪痕,在睡梦中呢喃:“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那是时莱从不示人的软肋,也是他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
如今,有人精准地戳中了这个伤口。
这不是普通的网络暴力,也不是对官府真君称号的挑衅,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道心狙击。
正如时莱自己所说,道心不稳。
心都不稳了,还如何修行?
谢灵运的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这一刻,小仙女已经动了杀心。
见时莱已经进到后院,她一甩手,冷声道:“顾苏桥,送客!”
小朋友什么时候能知道长辈生气了?
当长辈喊你全名的时候。
这股怒气不是对着顾苏桥发泄的,但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还是头皮一紧,连忙招呼自家的师兄弟和钱月夏等一众小道士开始清场。
小道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着点头,既然是真君的命令,照办就行。
任何人不得上山,又不包括他们。
直到秦三福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小道士才怒不可遏。
“真君太仁慈了......”钱月夏咬着嘴唇,手中的长剑几乎要被捏断。
其他小道士也红了眼眶,既是为时莱不平,又是自责无力相助。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也就是他们道行尚浅,算不出宵小之辈的方位,不然这会就顺着网线杀上门去。
香客们被“请”下山时,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偷偷回头,只见道观朱红色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
社会上有很多自称能算命卜卦的半仙,大多都是骗子,就算有些修为和本事,在伏魔观面前也不够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境界高低,这是仙与凡之间的天堑和鸿沟。
居然还会有人质疑时莱。
“这些人完蛋了。”这几乎是现场香客们的共识。
在他们的认知里,伏魔观擅长符咒,这会估计已经在后院里开坛做法,诅咒那些攻击他的人。
所以,被人赶着下山,他们只敢在心里抱怨,嘴上一句都不敢提。
直播间早已被强制关闭。秦三福和小五默默收拾着设备,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顾苏桥走过来,拍了拍秦三福的肩膀,“师尊有命,非门中弟子,任何人不得上山,三福,小五,今天先委屈你们了。”
这一声“三福”喊的很亲切,秦三福顿时放下心来,愧疚道:“是我直播惹来的祸端。”
“与你无关,便是没有直播,他们也会想办法卷起舆论,这场局,有备而来啊。”
顾苏桥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招呼钱月夏亲自把秦三福送到山脚。
“云谏,我们兄弟六人,分成两班,轮流把守山脚,除了外出采买,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师兄。”沈云谏迟疑了下,走近两步小声问道:“要是有人强闯呢?”
“随便挖个坑埋了。”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
秦三福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今天的风格外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