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唇边扯起一丝笑,现在再说起这些,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也感受不到伤心了。
“没有了期待,日子反而好过一些,不用当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不用被所谓的孝道裹胁,外界都传我脾气执拗、不懂礼数,此话倒是不假。毕竟,就算我真如面团一般好拿捏,事事都听他们的,也不会得到一分慈爱,更可能活不到现在。”
林萱转过头,看着沈逸辰。
“之前我对着大人言之凿凿,如今大人见识了我真实的处境,也了解了我身后确实无权无势,孤立无援,是相信我说的了,还是觉得我是个废物,后悔与我合作了?”
沈逸辰眼中依旧不见半丝情绪,看林萱和看身前的枯枝并无区别。
“废确实是废了些。”
随后,他也拨了拨枯枝上隐约的芽孢。
“不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但谁又知道,枯木何时会逢春?”
林萱脸上绽开一个清浅的笑。
虽然,沈逸臣说得话,总是简短又要人多想几分。
但感受到他话中的意思,她倒是有一点暖心。
沈逸辰虽然确实手段凶残,但她却不觉得害怕,他的凶恶在明面上,也不屑于对她说谎,比林家这些嘴上说着为她好,实际上却只想榨干她最后一滴价值的人好多了。
而且她本就不求真情,当颗棋子,慢慢发展,挺好。
她转移了话题。
“大人呢?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也是日行一善吗?”
沈逸辰脑中闪过大婚第二日,林萱让全府记起,那日是他母亲的忌日,她恭恭敬敬跪在母亲的牌位前,为母亲上上三柱香,告诉母亲,她是她的儿媳。
也想到他的书房和卧房中,添置了不少仔细擦拭的母亲旧物。
但到开口,只是冷冷淡淡轻“嗯”一声。
听见这个答案,林萱并不失望,点点头,笑得有些俏皮。
“那就多谢大人!还望大人以后可以对林萱多多行善。”
林萱正式朝沈逸辰行了一礼。
不论为何,今日若不是沈逸辰及时赶到,她免不了还要再受些皮肉之苦。
“东西都拿好了?”
林萱点点头。
沈逸辰从时沐手中拿过一个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帷帽,递给林萱。
“走吧。”
沈逸辰率先一步往外走。
林萱轻轻戴上,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坚实的后背。
如今自己的这幅模样,外人若看见了,确实会遭人非议。
沈逸辰,其实并非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漠吧……
两人走出林府大门,时沐带着锦衣卫们已经摆开阵仗等着,林府的下人只敢躲着偷偷地看。
沈逸辰的马车就停在林萱的马车旁,四匹骏马齐驱,乌木的车身,厚重结实,角上刻着一个小小金色“辰”字,低调又奢华。
沈逸辰径直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林萱则朝伯府为她准备的马车走出。
待走近了,她朝清露使了个眼色,清露似不经意间,重重一脚踢在车轮上,马车“轰”的一声散了架。
百姓一见有热闹,赶紧聚集过来瞧瞧。
“哎呀,这车轴都被虫蛀烂了,好在夫人没在车上。”
清露从散落的车架捡起断裂的车轴,车轴中间满是细细密密的孔洞。
“这是昌平伯府给夫人准备的马车,怎么检查得如此不仔细?!”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只低着头,没敢说话。
“伯府今日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不知就大少夫人是如此,还是二少夫人的也是否如此?”
清露叉着腰,大声说道,周围的百姓全都听了个清楚。
昌平伯府?前两日两女争一夫的戏码可是闹得满京皆知,都传是伯府不喜林大小姐,所以特意唱了这一出。
如今回门的马车都如此敷衍,莫非传言是真?
清露扫开压着回门礼的碎屑。
“夫人,这些回门礼如何处置?”
随着清露的动作,露出底下滚出盒子的回门礼,众人原本也只是随便扫一眼,但这一扫,不得了,这些可都不是普通的回门礼啊!
只见打开的盒子里不是百年老参、红珊瑚珠串、翠玉玉雕,就是上好的砚台、毛笔、金丝绣屏风等,看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既然林府不欢迎我与夫君,想来也是不在乎这些回门礼的,那就,都搬回去吧。”
林萱本就没打算把这些礼物给林府。
不过是,虚晃一枪,这不伤银子就能赚名声的事情,她也会。
周围人一听这话,莫非,今日林府也出了什么大新闻?!
不然谁家女儿回门,带着贵重礼物而来,但连顿饭都没用,就又带回去的!
那些有渠道的,连忙就活络起来。
“是!夫人!”
清露的笑容压都不压不住。
赵嬷嬷和一名护卫架着另一架马车而来,两人同沈逸辰行过礼后,就和清露一起搬回门礼。
不消几下,东西已经全部搬上了马车,林萱正打算上车,时沐上前道。
“夫人,马车上放了诸多礼盒,难免拥挤,不如和大人同乘一辆。”
林萱回过头,透过帷帽见沈逸辰轻轻点了点头,她便抬步向他的马车而去。
待上了马车,才发现沈逸辰的马车内里别有洞天,四周装了铁板,底下铺着厚厚的黑狐裘毯,一张紫檀木小几上,摆着碧玉的茶杯。
沈逸辰随后踏上马车,马车轻微晃动,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充满整个空间,闻起来有些冷冽,一如沈逸辰这个人一样。
车帘落下晃动两下,随后完全隔绝了外界的眼神。
马车内只有车窗投进来的一丝光,照在沈逸辰的玄铁面具上,露出一角冷硬的下颌线。
林萱第一次和沈逸辰独处在这样的密闭小环境中,只觉得周身全都染上了他的气息,莫名的有些局促,又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