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工人师傅，你们都是有爹有娘的人，你们说说，这当父母的，为了在儿子媳妇建房的时候不掏钱，甚至要和儿子媳妇断绝关系。为了不帮衬我们一家，一年到头甚至连见我们一家一面都不愿意，这样的公婆，我真的应该去管吗？”
许素馨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议论声更大了，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对许素馨的指指点点，反而多了许多些思考。
是啊，让一个寡妇养公婆？
这道理……好像真有点说不通？而且要真是像许素馨说的那样，许素馨确实没什么义务去管那两个老的。
这年头，寡妇的日子不好过，更何况她还带着三个孩子。
许素馨不给这些人反应的时间，拍了拍三轮车上的铁桶，把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
她大声道：“我许素馨做的饭，就在这里，大家中午应该也吃了。我用的什么肉、什么油、什么料，我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列出来。谁觉得我心黑，觉得我饭不干净，现在可以指出来，要是我许素馨真的赚了黑心钱，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生意了，大家伙可以做个见证。”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玻璃厂门口响起。
许素馨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和坦荡，震住了所有人。
一时间，工地门口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声。
孙师傅被许素馨的气势慑得后退了半步，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工人和昨天在许志萍蕙兰面前叫嚣的长舌妇，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许素馨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有人神色坦荡，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眼神闪烁……
一片安静之中，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尖利女声。
“天杀的许素馨，大家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没良心的扫把星，克死我儿子吧。拿着我儿子的最后剩下的那点钱吃香喝辣，不管我们老两口的死活啊。”
廖英的哭嚎尖利凄厉像被丢到油锅里的水珠，瞬间炸开。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朝着她看了过去。
廖英披头散发，穿着一件沾满泥点的破棉袄，拍着大腿，连滚带爬地从人群后面冲了出来！
她脸上涕泪横流，皱纹扭曲成一团，嘴唇哆嗦着。
不用多说什么，她便将一个饱受儿媳欺负的老太太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廖英直直地冲到许素馨面前，手指差点戳到许素馨鼻尖上，唾沫星子混着眼泪四处飞溅。
“大家伙儿都看看，就是这个黑心肝的贱人！我儿子周宏山尸骨未寒，她倒好，拿着卖我儿子工作换来的钱，又是穿新衣，又是给娘家买东西子，还去上什么夜校。真是风光得很呐！”
“可我们老两口呢？在老家吃糠咽菜，病了都没人管。来找她，她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还要拿刀砍我们。老天爷你开开眼，劈死这个不孝的畜生吧！”
廖英边哭边跳脚，身子一软，作势就要往地上瘫倒。
周长林紧随其后，也适时地冲了出来，一把扶住马上就要摔倒在地的廖英。
他那张坑坑洼洼的老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里挤出几滴马尿，配合着廖英的控诉，捶胸顿足，大有一副一口气上不来就要背过去的意思。
“真是造孽，真是家门不幸。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媳妇，我们老周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宏山啊我的儿，你睁开眼看看，你走了，你爹妈就要被这毒妇活活逼死饿死啦。”
“她登报不认咱们老周家的长孙，我和你妈去找她理论，她连口热水都不给啊！大家伙给评评理，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这样的人，咋配给你们玻璃厂这么大的厂子供饭，咋配参加你们食堂的招标呢！我老头子就是看不惯她在外头骗人，才来戳穿她的真面目的。”
两人一唱一和，声泪俱下，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被恶媳欺凌抛弃的可怜凄惨模样，瞬间击中了围观人群的同情心。
刚刚才被许素馨一番质问和坦荡气势稍稍压下去的议论声，此刻又响了起来。
“唉哟，两位老人家看着真可怜。”
“是啊，这么大年纪了，哭成这样，不像假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男人的爸妈，许老板这个当媳妇也太狠心了点，而且你没听见老人家说吗，许老板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呢。”
“刚才还说得理直气壮，人家爹妈一来就不说了，这里头肯定有内情！”
“无风不起浪，我觉得两位老人家说的未必是假话。”
……
原本因为许素馨质问而动摇、甚至有些羞愧的目光，此刻又在周长林和廖英逼真的表演下，迅速倒戈。
不少人鄙夷地看向许素馨，如同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许志萍和蕙兰气得浑身发抖。
许志萍想冲上去理论，却被蕙兰死死拉住。
蕙兰知道，这会儿要是许志萍和周长林他们理论起来，场面只会越来越乱，她一脸担忧地看向许素馨。
大有一副，许素馨一声令下，就冲上去揍周长林和廖英一顿意思。
两个老家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和众人或疑惑或瞧不起的目光，如同冰水，兜头浇了许素馨一身。
她站在原地，腰背依旧挺得笔直，脸上甚至没有愤怒。
许素霞看着卖力表演的周长林和廖英，看着两人脸上那虚假的泪水，只觉得有些好笑。
两个老东西来得还真快，配合得这么默契，这出大戏，他们一定排练了挺久的。
他们能这么及时地出现在玻璃厂门口，反而让她更加坚定自己内心的判断。
周长林和廖英背后，绝对有一个更阴险、也更迫不及待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否则，两个生活在周家村的老人，怎么可能会卡着自己出现在玻璃厂的契机，这么巧合地和自己同时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