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师兄自入秘境之后就再未碰头......道友，我们也不知道师兄在何处，动了哪里的灵脉，还望手下留情......”
祁玉松开那弟子的蓝袍，冷声道，“可有办法寻到他们？”
那弟子颇为颓丧的摇头，“......没有。”
萧瀛见祁玉没有再问下去的想法，默默收起了紫霄剑，亦步亦趋的跟在祁玉身后保护。
灵草地界比秘境其他地方要动乱得多。
秘境之中能得到功法秘籍、本命神器、上古神剑的地方，多是以玄妙阵法相阻拦，唯有灵草地界，是供养生息的草性精灵和灵兽把守......
既然灵草地界如此暴乱，只能说明，秘境之中的灵脉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枫销堂挖的那处灵脉，必定离灵草地界不远。
“莫益，你带其他师弟去安全的地方躲避，剑谷阵法已经被破，那处应该安全。”
秘境五十年一开，所有阵法在秘境封闭之时才会重启，祁玉如果没有想错，剑谷此刻应该是整个秘境最安全的地方。
祁玉回头看向萧瀛，只见萧瀛蹙着眉，那双漆黑的眸子牢牢盯着自己，仿佛他只要有一点想把他留下的想法，他就要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去死了。
祁玉萧瀛是个爱逞强的性子，自尊心又强，此刻大好的表现机会，自己不带他兴许真的会伤到他的心，祁玉犹豫着开口，“你......随我一起去找李墨他们？”
萧瀛没想到大师兄会不嫌弃他拖后腿，愿意带上他，漆黑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他身后藤蔓抓狂的朝四周挥舞，飞禽灵兽胡乱攻击，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萧瀛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抿着唇，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音色清冽又朝气，“嗯，我定然不会拖大师兄后腿的。”
莫益已经带着天医峰所有师弟离开，萧瀛用紫霄剑斩落袭来的粗壮藤蔓为他们断后。
祁玉在灵草地界的边缘断崖处布阵，他指尖捻着三粒朱砂，稍一攥拳，朱砂顷刻在掌心研成赤粉，天授璇枢笔沾上朱砂粉，在泥土地上落下一个圆形阵法。
“乾坤为骨，阴阳为脉。”祁玉双指夹着一张符纸，是移位阵，定位是李墨那里。
此刻枯叶簌簌落在祁玉脚边，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上古巨钟被重锤击中。整座灵草地界的土壤突然变得粘稠如沸水，翡翠琉璃般的灵草在瞬息间枯萎成灰，根茎发出凄厉的哀鸣。
悬在半空中的九叶玲珑芝也个个坠落，难得一求的罕见灵草，却是落地化灰，消散于地面。
那些曾沐浴星辉的灵草，此刻化作点点荧光，在崩裂的土壤间仓皇逃窜，最终湮灭于混沌雾霭中。
祁玉眼睁睁看着方才如梦似幻般美丽的地方被毁成这样，心中只有悔意。如果他没有秉持不毁他人机缘的想法、没有选择不插手别的门派之事......如果他那时候知道枫销堂要挖灵脉时直截了当的阻止了他们......这里绝不会被毁坏至即将坍塌！
灵草地界的地面塌陷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穹顶的暖橘色灵光开始溃散，露出斑驳的暗红色。
藤蔓疯狂舞动，绞碎沿途的碎石，灵泉喷涌出的不再是清冽甘露，而是透着不安的暗紫色浊流。
只怕方才的动乱是枫销堂正在挖灵脉，而现在，这全方位塌陷，是他们已经得手了！
祁玉眼眸泛红，但他再后悔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可惜这里被毁，而是要尽快找到李墨他们，确认天清宗二十七名弟子的安全。
移位阵已成型，祁玉还没有迈步踏进阵中。而萧瀛不慌不忙的站在祁玉身后，哪怕身后泥土破碎，危机四伏，他也只是站在祁玉身后。
萧瀛从始至终就一个想法：大师兄进他便进，大师兄退他便退。像个极致忠诚的信徒般不离不弃。
秘境内的意外导致修真界留下的那道细小出口变得忽大忽小极度不稳。
沈堇禾比孟喃书他们还要快的发现了秘境的不对劲，在众位守在出口的大能者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堇禾已经仅凭一己之力，徒手将那根本容纳不下一人身形的秘境裂缝劈开，只一个闪身，人已经冲进去了。
孟喃书惊得喊他，“堇禾！”
而沈堇禾速度快到根本没听见，踏在秘境的通道口，沈堇禾寒着脸扫视下方情况。
天授璇枢笔出自他之手，沈堇禾只是动动手指，便出现在了祁玉面前。
祁玉站在已成型的换位阵前，刚要迈步进去，就看见沈堇禾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那么快的速度瞬移过来，沈堇禾却只是发丝微动。他眉头一蹙，垂头打量着祁玉，白皙如玉的冰凉大手轻轻贴在祁玉脸侧，拇指摩挲他浅红的眼下，“生气了？”
沈堇禾身上的气息很凛冽，可他温柔的动作与满身冷华一点都不相符，“谁惹你生气了？”沈堇禾幽幽森冷的目光看向祁玉身后、正用戒备眼神看着自己的萧瀛，淡粉的薄唇开口冷冷的问，“是他吗？”
那语气，那神情，仿佛只要祁玉说一句是，他就能不顾师徒情分亲手将萧瀛给杀了。
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堇禾，祁玉猛然从悔意中抽离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又开始分不清他究竟是祁玉还是祁逍了，胡乱的感同身受之时，沈堇禾的到来让祁玉反应过来，他本该是个旁观者，这里的一切都是既定事实。
听见沈堇禾的几番问话，祁玉目光复杂的摇头，赶忙解释，“不是师弟。”生怕沈堇禾会误将他的沉默当成是默认，而对萧瀛动手。
【沈堇禾为什么会来？】
【不重要。】系统道，【他来与不来故事背景里都没有记载，随意发挥吧。】
系统那边有用钢笔签字的声音，它很少有在祁玉过于感性的时候没有出来提醒他‘这里只是任务世界，不要太过认真’。
它没能出来提醒，只能说明它在全神贯注的忙其他事情而忽略了祁玉这边。
祁玉没过问系统在忙什么，给彼此都留着隐私空间。
沈堇禾沉默了片刻，眉宇间仍存着几分对萧瀛的不满，但他却压抑着不满，对祁玉道，“要去找李墨他们？”
“嗯。”
沈堇禾抬了抬手，原本只是容纳两人身形的换位阵被扩大了好几倍，“一起。”
祁玉仰头看向沈堇禾，“师叔是如何进来的？秘境出口应当还有三日才会开启。”
“硬闯的。”沈堇禾那样清冷的人，回答的话却莫名带着几分粗野匪气。
但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化神期的大能者，又曾是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硬闯秘境......不是没可能。
秘境十五日，对于百年修士来说分明弹指一挥间，沈堇禾却觉得无比漫长，他一直在天清宗内静候佳音，期望秘境内的机缘一定要毫不吝啬的都归于祁玉。
但现在看来事情与他所想相悖，萧瀛那个神经病得到了一把上古神剑，而祁玉却还是什么法器都没捞到。
换位阵已启，三人立于圆阵中央，人影如电，掠阵而过，待尘埃落定，地面上仅余下几缕未散的朱砂残纹。
祁玉落在的地方，坍塌毁灭比灵草地界还要严重几分，天同峰师弟和天意峰师弟皆在一处，他们正和枫销堂的人打得不可开交。
秘境内靠这灵脉栖息的灵兽众多，甚至有的灵兽有千百年的道行，李墨肃着一张脸，一个翻身躲过长尾大蛇的攻击，他刚得到的金色神剑通体泛着电形流光，他一剑挥下去，挑开柳驷的长鞭，甚至将柳驷的本命法器斩开了几丝碎线。
手上不饶人，嘴上也不饶人，“说实话，你们会闯如此大祸我一点也不意外。”
“自不量力四个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你们枫销堂的！”
“闭嘴！”柳驷脸色阴沉，“你们天清宗不过仗着地势好，灵气充沛才能便于修炼，离了那座山，你们还能有什么能耐！？”
“一群苦行僧，穿的破烂住的破烂，如何比得上我们枫销堂？”
“比不比的上拿实力说话，你躲我的剑是什么意思？”眼看着因为和李墨争吵而分神，被大蛇一口咬住了左臂，柳驷惨叫一声，长鞭一挥，活生生勒死了那只灵蛇。
李墨见他如此惨样，嘴上挂着快意的笑，衬其不备，要抢他护在怀中的灵镜，灵脉就藏在那里面。
“李墨。”祁玉阻止了李墨的进攻，“灵脉已离地，再夺也是无济于补。秘境要坍塌了，要带师弟们尽快离开这里。”
李墨总是很听祁玉的话，尽管多年看不上的柳驷就在眼前，只要他一招就能把人打得修为尽废，他也听话的停了手，组织师弟们尽快离开。
沈堇禾是在秘境内的唯一大能者，与秘境之外的孟喃书他们里应外合，要将秘境出口强行打开。
秘境出口遍布上空，秘境之中的任何地方都出现了一个虚空出口。
但出口太多，又是强行打开的出口，所以那片虚空张开通道的太小，难以容纳太多人，只能进入一人身形，一个一个的出去。
可谁知道秘境何时会撑不住先一步坍塌呢？
文昌阁弟子争先恐后的跑向虚空想挤出去，沈堇禾冷着脸挥开他们，为自家弟子开了一条无人争抢、有序排队离开的路。
萧瀛去帮李墨了，抵挡开袭击过来的灵兽，换来李墨难得的夸赞，“你比其他师弟可要有担当多了。”
萧瀛淡淡一笑，“师兄谬赞。”
沈堇禾和萧瀛都在忙，因而谁都没发现，刚才还站在原地发号施令的祁玉，现在早已不见了。
【你要去哪儿？】系统有些疑惑，【沈堇禾不是已经打开出口了吗？天医峰弟子所在的剑谷也有出口，你还要去哪儿？】
【谁知道以后的秘境还会不会存在，或许要用几百年去修复，也或许千年都未必能有转机。那个魇魔本性不坏，我想救他。】
他不想再因为旁观再做出什么后悔的事了。
小魇的住处也在震动，不过这里与灵草地界相隔甚远，毁坏程度不算大。
祁玉走过两座山壁之间的夹缝处，踏入幻障，走进小魇的‘家’。
祁玉没心情观赏那石头堆砌的房子，掀开柳条帘进去，内里空无一人，“小魇？”
无人回应，四周没有一点魇魔的气息，仿佛随着秘境的坍塌而消散于世了。
祁玉有些忪怔，心底漫上一丝难过，可他很快又调整好情绪离开这里，直奔出口，路过小院子的石桌，那石桌应声而起，桌面上出现了一卷残页，祁玉走近看了一眼。
顿时有些恍惚，【天清宗禁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正文中没有透露。】系统又哗啦啦翻起了书页，似乎是在扫描，最终道，【确实没有。】
【嗯。】祁玉草草将残卷收入乾坤袋，【先离开这里。】
萧瀛一回身，周遭已没有了大师兄的身影，他顿时落下冷汗，焦急问道，“大师兄呢！？”
李墨见萧瀛突然停下步子，着急的推了萧瀛一把，“快出去！大师兄应该已经离开了。”
“不。不可能。”萧瀛笃定道，“大师兄绝对不会提前离开，他一直都是习惯留在最后的人！”
萧瀛固执的不肯离开，李墨推他他都不肯走，“得先找到大师兄。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去找大师兄......”
“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李墨大声反驳萧瀛，“你怎么确定大师兄不会去看天医峰的师弟了？”李墨扯着萧瀛的衣服，将他往出口拽，“大师兄再是留在最后，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你若是为了那点猜测而留在这里等死才是真的傻！”
沈堇禾立在虚空出口的一侧，几乎是漠视萧瀛的焦躁不安，眼看着他挣开李墨的手回头，临在最后才道，“蠢货。”
他打开天清宗记录在册的秘境人员名录，祁逍的名字已经泛起了光，说明他已经离开了秘境。
萧瀛见状，终于是放下了心，红彤彤的眼睛里水光潋滟。
没出息又蠢。
如果不是怕祁玉会伤心，沈堇禾是决计不会告诉萧瀛他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