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祤枯坐在软榻旁三天三夜,怀远实在不忍心,只好壮着胆子好声劝慰:
“三爷,这三年您筹谋的事就快成了,您若是现在身子垮了,离着最后一步可就功亏一篑了。”
其实这三年陆祤一直在谋划,将云佑的父兄从岭南救回来。
当初皇上是准备将云佑父兄发配置西荒之地,在陆祤和太子合力谋划下,才令皇上改了主意。
因为届时南岳新主登基,当今皇上昏聩,所以岭南边境早晚都会有一战。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战而已。
陆祤自从知道陆夫人帮他和江宁定下婚事,便派了死士去南岳,意图暗杀南岳新主的心腹大臣,想暗中推快战事。
彼时,陆祤又得知江宁父亲手中,有众臣合谋诬陷云佑父兄的证据,这才没有拒绝江宁的亲近。
只是所有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时,云佑却离开了。
可陆祤还是要把谋划继续下去,把云佑父兄救回来才是,否则谁送云佑上花轿呢?
陆祤颓败的倚着软榻,这时陈太医来了。
陈太医一进屋就瞧见屋内满地狼藉。
再看陆祤满目倦怠无神、胡子拉碴、发髻凌乱,便知陆祤和云佑之间发生了大事。
陈太医对着陆祤急问:
“云丫头去哪儿了?”
陆祤眼角瞥向陈太医,口中冒出两个字:
“走了。”
陈太医更着急了:
“你怎么能让云丫头走了呢?她在哪儿,快把她找回来。”
陆祤散淡的勾起嘴角,声调沙哑:
“她去找青梅竹马,不回来了。”
陈太医一脸愕然,恨不得立刻敲打陆祤的脑门儿:
“你不就是她的青梅竹马?!”
陆祤戏谑一笑: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太医气恼的一跺脚,挥退了屋里的怀远,对着陆祤低声道:
“云丫头已经有身孕了!”
陆祤恍如被惊雷击中,霍然盯着陈太医怔愣半晌,这才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说什么?”
陈太医一脸气急败坏的重复一遍:
“你这个混小子,云丫头有身孕了……”
陈太医还未说完,陆祤已经霍然起身,径直朝着屋外奔去。
陆祤翻身上马,直奔云佑的新院子。
一路狂奔到院子的巷口,却看见了顾启的马车。
陆祤怔愣的望着院门,满眼颓败,沉默良久,最后撩起缰绳,打马而回。
云佑最后决定留下腹中的孩子,可她有了身孕的事,最终被顾启发现了。
顾启同云佑说:
“佑儿,女娘未婚生子,那孩子将来只能是个黑户,而且你一个女娘带着一个孩子,会不断的被旁人诋毁谩骂。”
“你若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我愿意迎娶你,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
云佑拒绝:
“顾二哥,我自己的抉择,自己承担后果,我不愿耽误你的人生。”
顾启无法,只能天天往院子里去,这一去,就引来了流言蜚语。
陆祤听到后很生气,直接去找顾启质问。
顾启回:
“你若是真的在意佑儿的名节,早就该迎娶她,不会耽误到现在。”
陆祤怒急:
“若不是因为云佑心悦于你,我两年前就迎娶她了。”
原来两年前在鹿鸣山那日,陆祤是准备同云佑提及婚事的。
陆祤那年刚满二十,是可以从护国公府里分府出来,独自开府居住的。
如此只是放弃了护国公府的荫蔽,他不再是护国公府的陆三爷,但他可以迎娶庶民云佑。
那日他准备了一年的牡丹花海开的繁盛,正是带着云佑观赏,并和云佑提及婚事的好时机。
那日他因为一件小事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却看见云佑和顾启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可能是云佑爬山累了,额头冒出汗珠,顾启正拿着帕子帮她擦汗。
云佑看着顾启,笑的一脸欢喜。
顾启问:
“佑儿,我不希望你在外受苦,跟我进文国公府,好不好?”
云佑笑着回:
“顾二哥,陆祤为了我付出太多,我不能辜负他。”
后面的话陆祤没有听见,当时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所以云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为云佑付出太多,她不能辜负他而已。
陆祤那日忽然想起来,云佑和顾启也是一起长大的,两人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他不能让云佑进护国公府,而顾启却可以让云佑进文国公府。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缠着云佑和他在一起。
是他插足到了云佑和顾启之间,他是那个横插一脚的恶人。
云佑只是在向他报恩而已。
可是那一晚云佑为什么不拒绝?
如果云佑第一次拒绝他,他不会误入歧途,霸占云佑。
这下好了,他们三个人的感情都毁了。
陆祤困在这种痛苦中整整两年。
今日终于把心里的话对顾启说了出来。
顾启听后,却是一脸荒唐:
“我是佑儿的表兄,我母亲是佑儿的亲姨母,佑儿怎么可能会心悦于我?”
“倘若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她跟你在一起三年,难道她心里有没有你,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陆祤这两年只顾着和云佑怄气,哪里顾得上去揣摩云佑心里有没有他。
如此,陆祤幡然醒悟,立刻就去云佑的新院子里找云佑。
陆祤同云佑说,陈太医告诉他,云佑有了身孕的事,他必须好好照顾云佑,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云佑并不想再与陆祤纠缠,就告诉陆祤,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她没有孩子了。
陆祤很难过,他告诉云佑,这个孩子没了就没了,云佑小月子要好好照顾身体,否则会留下病根。
于是陆祤就有了名正言顺留在院子里的理由,他说他要亲自照顾云佑做小月子。
云佑气急,赶陆祤走。
陆祤死活不走,假装这里疼,那里不舒服,总之就是不能离开院子一步。
云佑每日冷脸对着陆祤,但是陆祤依旧乐此不疲,为云佑做这做那。
云佑烦死陆祤,说陆祤死缠烂打,很让她反感。
陆祤乖乖认错,说他照顾云佑做完小月子,立刻就走,不打扰云佑。
云佑赶不走陆祤,只能先晾着陆祤。
陆祤每日在云佑面前做这做那,手脚很笨拙,经常人仰马翻。
其实云佑也不会做家务,更不会做饭,两人每天只能吃煮熟的食物,但是味道很差。
陆祤说云佑在坐小月子,吃这些食物身体会恢复不好,如果恢复不好,他就赖着不走了。
陆祤坚持要把原来院子里的下人找过来,给云佑做家务、做餐食。
云佑考虑到腹中孩子需要营养,自己也不方便劳动,便同意了。
但是云佑警告陆祤,一个月后必须离开,不许打扰她的生活。
陆祤嘴上同意了,但是心里不同意,一门心思的挽回云佑的心。
陆祤整日在院子里照顾云佑,江宁在外面到处打听陆祤。
江宁故意把找不到陆祤的消息,传到了陆夫人的耳中,陆夫人命人去原来的院子里找云佑,发现云佑不在那里了。
陆夫人找不到陆祤,但是可以找到陆祤手下,最终还是命人把陆祤传唤了回去。
母子两人再次为了云佑发生了争执。
陆夫人一气之下,命人把陆祤锁在了屋子里,让陆祤成了亲再出门。
陆祤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一把锁、一个屋子自然困不住他。
他当晚就破窗溜出去了。
正好趁着这个时机,陆祤跑到云佑那里求收留。
陆祤告诉云佑,他不会和江宁成亲,只是现在他的谋划还未成功,还需要江宁帮他做些事。
陆祤并不想现在就告诉云佑,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救她父兄。
一方面,因为事情未成,他不想云佑失望。
另一方面,他不想让云佑为此感动,再对他感恩戴德,他不想云佑只是为了恩情而和他在一起。
云佑以为这是陆祤的托词,并不相信,但是云佑这次没有赶陆祤走,她只以为陆祤是来她这里避祸的。
等过段日子风平浪静了,一月之期到了,陆祤自然就走了。
其实云佑现在住的院子,是顾启的院子,顾启将这里保护的很好,所以陆夫人和江宁并没有发现这里。
虽然陆祤每日都在云佑面前来来回回走动,但云佑没有丝毫与陆祤说话的迹象。
云佑整日都对陆祤冷冰冰的。
如此僵持了半个月,岭南传来了开战的消息。
陆祤得到消息后,立刻向皇上请战带兵去岭南。
皇上很开心的同意了,还夸陆祤不愧是护国公之后。
陆祤和太子合谋设计皇上,让皇上主动提出要云家父子戴罪立功。
陆祤见时机成熟,又让其他大臣向皇上提议。
为了让云家父子英勇杀敌,应该让云佑去岭南与他们父子相聚,再让岭南的官员把云佑看管起来。
如此既能章显皇家的宽容,也能用云佑威胁云家父子,让他们不敢在战场懈怠,只能奋勇杀敌。
皇上果断同意了这样的谏言,然后就下朝去吃金丹了。
陆祤一番谋划眼看着就要成了,他非常开心。
回到云佑的院子里,陆祤主动同云佑说话。
陆祤告诉云佑,说之前答应过她,会带她见父兄一面,现在就可以兑现了。
云佑很开心,终于对陆祤笑了。
但是考虑到有孕在身,云佑说小月子里,身体不方便,不能和陆祤同行,要单独慢慢前往岭南。
陆祤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云佑单独去。
于是让周奕先带兵去岭南,他在后面陪着云佑慢慢去。
陆祤把马车打造成了卧房,里面铺满了软垫子,只为了让云佑少一点颠簸。
可云佑到底有身孕,整日窝在马车里,难免会不舒服,刚走十几天,就有些见红了。
云佑吓死了,赶紧让陆祤找大夫。
陆祤以为云佑是小日子来了,让她喝点姜茶暖暖。
云佑气急,让跟着来照顾的西荷赶紧去找大夫。
陆祤不敢怠慢,最终还是亲自去找了一位妇科的大夫。
大夫给云佑把脉后,说孩子没有大碍,就是云佑需要静养,给云佑开了养胎的方子。
陆祤这时才知道,原来云佑没有把孩子打掉,心里高兴的飞起来,于是对云佑更加殷勤了。
陆祤索性停在当地休整起来。
可是大战在即,陆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云佑催着陆祤赶紧去岭南,并把那一杆破阵带给她的父亲。
陆祤没有办法,只能先去,留下怀遇时刻照顾云佑。
怀遇这时总算在云佑面前承认,他一直都是陆祤的人。
云佑在当地安顿下来,要等到腹中的胎儿稳当了才能走。
陆祤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岭南,和云家父兄汇合,开始了边境之战。
云佑在当地休养了两个月,腹中的胎儿已经长大,肚子也有些微微隆起。
云佑便开始慢悠悠的往岭南赶路,她太想和父兄见面了。
当云佑赶到岭南的时候,战事非常焦灼。
因为云佑三年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看兵书,研究岭南的地势地形,所以云佑给陆祤提了不少好点子。
战争胜利的天枰,很快就偏向于陆祤这边。
这日无战事,云佑和父兄相聚在幄帐内。
云老将军看着云佑隆起的肚子,就和云佑说了这三年来,陆祤为了救他们做了不少事。
云老将军还告诉云佑,当初皇上是想把他们父子发配到西荒之地,是陆祤求太子帮忙,才让他们来了岭南。
陆祤就是看准了岭南早晚会有一战,为了以后能借着战事让云家起复,才求太子让他们来岭南的。
云老将军说,陆祤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就算他们不能回京,有陆祤照顾云佑,他也放心了。
云佑这时才知道陆祤为了救她父兄,还做过这样的努力。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对陆祤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陆祤依旧只要没事,就会黏在云佑身边嘘寒问暖。
这日,云佑实在被陆祤惹烦了,就对着陆祤发脾气,说陆祤应该围着的人是江宁,江宁才是他的未婚妻子。
陆祤问,云佑是不是不同意他和江宁成亲。
云佑气急,说,又不是她不同意,陆祤就不会与江宁成亲,她同意不同意有什么意义。
陆祤说,有意义,只要她不同意,他就不会与江宁成亲,所以又问一遍云佑,是不是不同意他和江宁成亲。
云佑说,当然不同意。
陆祤开心了,打横抱着云佑转圈圈。
陆祤这时才告诉云佑,其实江宁父亲手里有陷害她父兄的证据,就藏在书画的夹层里。
陆祤利用江宁争宠的心思,让江宁从江内阁的书房里,把那些藏了证据的书画拿出来,都给他。
陆祤说,他已经收集好了所有证据,只等打了胜仗,回京后就能帮云佑的父兄脱罪。
云佑感动的窝在陆祤怀里哭,心想,幸好没把孩子打掉。
陆祤问她,是不是因为恩情,因为很感动,所以才和他在一起的?
云佑说,再大的恩情,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陆祤心里高兴的飞起来,问云佑,愿不愿意现在就和他成亲。
云佑点头同意。
当晚在云佑父兄和军营战士的见证下,云佑和陆祤终于拜堂成亲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