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扶楹话音刚落,神色就骤然一凝。
她指尖触及到腰腹上亚麻色的雪豹契纹,那纹路,此刻竟黯淡得几乎消散,触摸时,一片冰冷,仿佛是在无声地衰竭。
扶楹脸色沉了下来,指尖收紧,她甚至捕捉不到清澜的气息了。
螣察觉到她的异样,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严峻:“出什么事了?”
白沧也回过头来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她腰侧:“雪豹一族?”
螣倏然皱眉:“是清澜?他出事了?”
扶楹没有回答,闭目凝神,细细感受着契纹,却依旧是一片死寂般的寒意,她猛地睁开眼,声音紧绷:“清澜的生机在衰退,他快死了。”
螣墨绿的瞳眸骤然收缩:“怎么会?他前些日子……”
疫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清澜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但这个想法稍纵即逝,鳞片浸在湿冷的雨水里,连血液都变得更冷了。
他猛然惊醒,眼下正是夺命的雨季!
霜原部落刚熬过疫病的摧残,哪还经得起雨季的肆虐?
他们应该都来不及为度过雨季准备什么。
扶楹眸光骤冷,斩钉截铁道:“去霜原部落!”
螣与白沧对视一眼,见她神色凝重,也不再多言。
三人刚调转方向,天际骤然变色。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已是黑云压顶。
雷霆在浓云间翻滚咆哮,仿佛要将整个兽人大陆吞噬殆尽。
扶楹将团子护在怀中,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天边滚滚雷霆。
她能察觉到身下的白沧紧绷的身躯,就连螣都鳞片逆张,簌簌作响,他盯着天际的雷霆,心口处的雷系兽晶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螣声音很沉,每个字都像是紧绷的弦:“小心些,我感觉不对劲。”
扶楹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息,浑身绷如满弓:“是山洪。”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大地都开始震动,暴雨如钢针一般,斜斜刺向大地,积水宛如苏醒的巨兽,不断蔓延。
须臾,河水就裹挟着枯木与石块,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涌而下!
所到之处,巨木倒塌,一切都被吞噬。
扶楹眸子里倒映着奔腾而至的山洪,耳畔是白沧和螣的嘶吼。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作为男主的清澜马上要死了,小世界濒临崩溃,天灾如约而至,山洪伴随雨季,会冲垮整个北山。
扶楹的胸腔剧烈起伏,看着浑浊的浪潮,从白沧背上凌空跃起,手中长鞭撕裂雨幕,寒光乍现间,已缠绕住两人的腰身。
她借着鞭身回弹之力,如离弦之箭般,带着螣和白沧冲向高处。
仅仅一瞬,铺天盖地的洪流就撞碎了他们放在立足的地方。
当务之急,是救回清澜!
他不能死。
*
扶楹化作一道残影,掠过长空,尽管带着螣和白沧,却仍是赶在山洪到来前,踏上了山巅,而这里,已经聚满了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
螣的鳞片在雨中泛起寒光,白沧利爪陷入岩壁,在他们的脚下,洪流崩腾而过,咆哮着冲向远方,飞溅起来的浑浊犹如巨兽的獠牙。
两人皆是脊背紧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螣墨绿的竖瞳剧烈收缩,喉间溢出一声嘶哑的低语:“这是……兽神要覆灭我们?”
白沧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滔天浊浪,兽形扭曲,化作修长的人躯。
他一把将扶楹和幼崽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为她们护起一道壁垒。
这一刻,山巅上的野兽都趴伏在地上,食肉的利爪深陷岩壁,食草的犄角低垂触地,皆是蜷缩着瑟瑟发抖,皮毛鳞甲渗出本能的恐惧。
在雷霆天灾下,他们是如此的渺小。
扶楹抬眸看向白沧和螣,眸子璀璨如星:“我得去一趟霜原部落。”
螣颈间鳞片骤然炸开,在暴雨中泛起森冷的寒光。
他沉声道:“洪流过境,霜原部落不可能幸免!”
“清澜……或许已经死了。”螣的声音戛然一瞬,紧接着化作人形,伸手握住扶楹的手腕:“阿楹,一个将死的雄性,不值得你冒险!”
螣知道自己自私,自私得发狂。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样狂暴的天灾中去赴险!
天际一道雷霆劈过,照亮了扶楹的脸。
她粲然一笑,妖艳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声音却轻得像落雪,字字砸进血肉:
“螣,值得的。”
“不管是为你跳下荆棘崖寻找兽晶,还是在白沧命悬一线时,毫不犹豫地折返,都值得。”
“你们对我而言,同等重要。”
“如果今天,将死的是你,亦或是白沧,我同样会去。”
“我的心,从不会在你们身上,算计得失。”
听着扶楹的话,螣的拳紧紧攥起,指节爆出脆响,血珠顺着掌心滑落,在雨水的冲刷下,化作淡红色的细流。
他赤红着眼,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死死拉住她的手,从齿缝间挤出颤抖的喘息:“……阿楹,别去。”
话落,嘶哑的声音又混着藏不住的哽咽:“求你,别去。”
扶楹指尖轻轻抚过他染血的掌心,带着些残忍:“要去的。”
螣牙关紧咬,猛地转头看向白沧:“不能让她去!”
他低沉的声音里裹着罕见的慌乱,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白沧低垂的眼睫在雨中颤动,眼周泛起猩红,却一言不发,唯有扣在扶楹腰侧的手掌越收越紧,骨节泛起青白。
须臾,白沧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突然松开了钳制,缠绵的尾音透着沙哑与妥协:“去吧。”
螣墨绿的瞳眸收缩成针,喉间满是压抑的咆哮:“白沧!”
白沧转头看向他,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坠落。
他眸光平静:“阿楹想做的事,我们不应该阻止。”
“螣,既然做了她的雄性,就要支持她做任何事,即便,是危险的事,正如阿楹所说,她为你,为我赴险时,可曾犹豫过?”
“既然命都已经交给她了,又何惧?”
闻言,螣浑身一震,仿佛被这句话给钉在原地了。
扶楹侧眸看着白沧,唇角忽而勾起一抹浅笑。
这兽人大陆的雄性,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体贴,会疼人。
扶楹把手里的团子递给白沧,手腕一翻,一个绣着银白狐纹的储物袋出现在手中,她上前,指尖拂过,将储物袋系在他腰间。
“里面是团子要吃的东西,还有些灵米。”
“你们就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