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带了客人回来,即便身体虚弱不能自理,刘氏还是想强撑着起身。
石榴忙坐到床边要去扶她。
“婶子别起了,我就是来看看,没什么大事。”
安喜快步上前,摁住了刘氏,让她好好躺着。
即便只是稍微起身的动作,便已经让刘氏喘起了粗气。
“娘,这是我的东家。”
石榴抚着刘氏的胸口,给她顺气。
刘氏对着安喜的方向,友好一笑。
“石榴,赶紧给,东家倒水。”刘氏轻声叮嘱。
石榴‘诶’了一声,刚要动作,又被安喜拦下了。
“别忙活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安喜淡笑问,“听石榴说您病了许久了,大夫怎么说?”
刘氏缓了缓,气虚道:“大夫只说让我继续吃药养着。”
“怪我身体不争气,一点小病就倒下了。吃了药也没什么效果,还连累了孩子。”
刘氏愧疚的看着女儿。
若不是有她这个拖累,女儿也不用跟着自己吃苦。
还被赶了出来。
钱家再不好,总比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外面讨生活强。
石榴摇头。
“咱们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一定会好的。”
她不愿听母亲说这些丧气的话。
安喜观刘氏的样子,也不像有好转的迹象。
“之前找的哪位大夫?”安喜问,“要不要换个大夫瞧瞧?”
“是一位姓李的大夫,一直没换过。”石榴答。
安喜比较熟悉梁大夫,之前找过他几次;
不管是医品还是人品,梁大夫都很不错。
“要不还是换个大夫?”安喜建议,“大夫之间擅长的也不一样,我知道一位姓梁的大夫。”
安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会还不算晚,梁大夫应该还在医馆。
“梁大夫人很和善,也不会乱收费。”
“我看你娘的气色很不好,多找几个大夫看看也放心。”
安喜对着石榴说道。
不等石榴答复,刘氏先一步拒绝了。
母子两日子本就艰难,换大夫又得多花钱。
她不想再拖累女儿。
“东家,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
“娘,您胡说。”石榴心疼道。
哪里不知道刘氏心里的想法,无非是怕多花钱。
只是眼下,他们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
等发了工钱,她也是打算给娘换大夫的。
“梁大夫看诊并不贵,就从石榴的工钱里扣,早点诊治,你们也早点放心。”
安喜直接做下决定,让铁姑现在跑一趟,将梁大夫请来。
虽然一开始她确实因为钱三对母女有迁怒,但看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却无法将她们跟钱三联系在一起。
石榴感激不已。
没多久,梁大夫就到了。
看到床上的刘氏,梁大夫眉头不禁皱起;
随后放下随身的药箱,开始望闻问切。
一时屋内静悄悄的。
半晌过后,石榴实在等不及,忍不住开口问。
“大夫,我娘她,怎么样?”
梁大夫沉思片刻,才道:“你娘病倒之前有什么反应?”
石榴将刘氏倒下前的反应仔细的分说。
她也看出了梁大夫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心里正没底着呢,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连那段时间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夜里起夜的情况都没放过。
梁大夫听完后,再结合方才的诊断,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这位病人,似是得了,疫症。”
话音刚落,屋内顿时静悄悄的。
同时,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紧张和恐惧。
片刻后,安喜忍着心惊问:“梁大夫,您确定吗?”
“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一个不小心,您自己的命也没了。”
疫症不管在任何时期,都不是小事。
一个不注意,便是整个国家之祸。
铁姑也难得皱紧了眉头,连话都多了起来。
“确定吗?”
“仔细你的命。”
石榴和刘氏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止不住的颤抖。
梁大夫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夫情愿是自己诊错了,可是这位妇人的症状跟医术上的记载太像了。”
“像到让我想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出这趟诊了。
这种事,第一个掺和进来的人,想干干净净的脱身,绝无可能。
“梁大夫,既然医术上有记载,那必然就有诊治的法子。”
“咱们对症下药便是了。”安喜立刻接话。
如此简单的道理,梁大夫怎么可能不懂?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你们有所不知,医术上关于疫症的记载并非大家想的那么全面。”
“即便病人身上有些症状符合,但也得依据患者的实际情况,研究出对症的方子。”
若是照本宣科那般有用,所有学医的人便都是神医了。
可,神医便是百年也难出一个啊。
“我先开书上的方子让患者吃着,不加重病情便是庆幸。”
“等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保险起见,你们二人回去后,立刻清洗自身,再将穿过的衣物烧了。”
“近段时间,进出最好更换衣物,等这位病人彻底好转,才能放心哪。”
梁大夫看了眼床边的母女二人,眼中满是同情。
有对她们的,也有对自己的。
“你们二人近日别再外出,等病情好转再说。”
梁大夫又是深深一叹。
这事儿不能瞒,得先报告县令大人,再找几个大夫同时诊治。
他更希望是自己学艺不精。
石榴本就泛红的眼眶,立刻落下泪水。
她就是再笨也知道,她跟母亲此次怕是难了。
刘氏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床上翻下来,摔在了地上,哭求道:
“求,求东家,带石榴走。”她怎么忍心耽误自己唯一的女儿。
“求东家,求东家。”
刘氏不顾石榴的拉扯,瘫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情。
“娘,我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石榴坚定道。
娘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牵挂的人,她不可能丢下娘。
梁大夫虽然同情,可他自己心里也乱的很。
若衙门派其他大夫来,纷纷确诊是疫症,近段时间接触过她们的人,都要被重点关注。
哪里是她们想走就能走的。
这个道理,安喜同样明白。
是以,拒绝了刘氏的请求。
“石榴,今日开始,留在这照顾你娘,不要离开,一应用度我会安排人给你送来。”
“你娘治病的费用,我来负责。”
安喜顿了顿,继续开口:“将你这个月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仔细回想清楚。”
“若衙门来人询问,不要隐瞒,如实告知。”
石榴忍着哭泣,点头。
刘氏得知女儿离开无望,绝望地哭喊起来。
“老天爷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