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赵三郎的“赵氏秘制串串香”小摊,就在瓦子区那条破巷子的巷口正式支棱起来了。
家当极其简陋:一个豁口铁锅架在几块砖上,下面烧着柴火,锅里是翻滚的骨汤,旁边一个破木板上摆着刚煮好、热气腾腾的串串,种类不多,主要是猪杂、牛杂和几样廉价的野菜豆腐。
一开始,根本没人搭理他。瓦子区的人大多穷困,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谁会花钱买这看着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且赵三郎以前的名声太臭,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戒备。
赵三郎也不气馁,他深谙营销之道——免费试吃!
他把串串弄得小巧一点,用竹签穿着,见人就递上一串:“尝尝呗!新口味!不好吃不要钱!”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白送的东西谁不爱?很快就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尝了一口。
这一尝,眼睛就亮了!
这年头,平民百姓哪有机会吃到这么“重口味”的东西?骨汤的鲜美,杂碎的嚼劲,加上花椒带来的微微麻感和香料的复合香气,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哎!你这东西,怎么卖?”第一个吃螃蟹的老汉咂咂嘴,意犹未尽。
“嘿嘿,承惠,一文钱一串,童叟无欺!”赵三郎笑眯眯地报价。
一文钱一串,对于这些廉价的下水料来说,利润不低,但相比其他吃食,价格又极其亲民。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巷口赵三郎那串串香味道绝了”的消息就在瓦子区不胫而走。他的小摊前开始排起了队,虽然大多是些穷哈哈的力夫、小贩,甚至还有乞丐,但好歹是开张了!
当然,铁头那帮人每天还是会准时来“视察”,每次都毫不客气地扫荡走不少串串。赵三郎虽然肉疼,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权当是交了保护费。好在这三天之期马上就到,到时候得想个办法摆脱这帮吸血鬼。
这天傍晚,生意正红火,赵三郎忙得满头大汗。忽然,人群外传来一阵轻咳声。
赵三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棉布直裰、头戴方巾、看起来像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这个简陋的摊子,以及周围那些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的顾客。
“这位……可是赵三郎?”中年管事开口问道,语气平淡,但带着一股久居人上的审视感。
赵三郎心里一动,这人气度不凡,不像是瓦子区的人。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擦手,点头哈腰道:“不敢当,小的就是赵三郎。这位爷,您是?”
“我家主人想请你过去谈点事情。”中年管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家主人?”赵三郎故作疑惑,“不知是哪位贵人?”
“沈府。”中年管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果然是他们!赵三郎心中暗喜,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沈……沈府?小的何德何能,敢劳烦沈府的贵人?”
“休要多言,跟我走一趟便是。”中年管事显然没什么耐心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赵三郎连忙对旁边一个帮他打下手的半大小子(也是瓦子区的混混,被他用几串串串收买的)交代了几句,让他看着摊子,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琢磨。沈府的人怎么会突然找上他?难道是那天“英雄救美”起作用了?还是说,他这小小的串串香摊子,竟然引起了沈家的注意?
不太可能吧?沈家那种大户人家,会在意这点小生意?
中年管事在前面领路,脚步不快不慢,显然是在迁就赵三郎。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茶楼。
管事带着他上了二楼雅间,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赵三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依旧破烂的衣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雅间里布置得清雅别致,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不是沈嫣然,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儒雅、身着锦袍的男子,正悠闲地品着茶。
看到赵三郎进来,那男子放下茶杯,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赵三郎?”男子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小的正是。”赵三郎连忙躬身行礼,心里有点打鼓。这人是谁?看起来像是沈家的主事人之一。
“坐吧。”男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赵三郎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听说,你前几日,在街上帮了我家小妹一个忙?”男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赵三郎心里一松,果然是那天的事情。“不敢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举手之劳?我听小妹说,你当时可是颇有几分机智。而且,事后还不求回报,这倒不像是一般市井之徒的作风。”
赵三郎心里暗骂:废话,我要是当时贪图那几文钱,现在还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跟你喝茶?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憨厚中带点狡黠的表情:“嘿嘿,小的虽然穷,但也知道好歹。沈家小姐金枝玉叶,小的哪敢贪图什么。”
“哦?”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说你最近在瓦子区支了个小摊子,卖一种叫'串串香'的吃食,生意还不错?”
来了!戏肉来了!赵三郎精神一振:“让爷见笑了,就是混口饭吃的小买卖。”
“我尝过了,”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味道确实独特,想法也新奇。用廉价的下水料,做出这样的风味,难得。”
赵三郎心里得意,嘴上却谦虚道:“都是瞎琢磨的,上不得台面。”
“能在瓦子区那种地方,顶着'骰子张'手下的骚扰,把生意做起来,也不简单。”男子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赵三郎,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赵三郎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在试探他!
他连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猛地站起来,差点碰翻了桌子:“爷明察!小的以前是混账,但自从前几天差点被打死,又……又遇到点奇遇,就想通了!不能再那么混下去了!得正经做点事,才对得起……对得起老天爷给的这条命!”
他把之前忽悠豁牙刘那套“奇遇说”又搬了出来,说得声情茂盛,差点自己都信了。
男子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不管你以前如何,也不管你有什么奇遇。沈家,现在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熟悉市井门道,脑子灵活,又不怕惹麻烦的人,去办一件小事。”
他看着赵三郎,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当然,若是办砸了……或者耍什么花样……”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眼神中的寒意,已经足够让赵三郎明白。
这是……沈府抛出的橄榄枝?还是说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