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真的不小心翻车了,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你?”
得了吧,就凭你那个七扭八绕的脑筋,傻子都不信你会把舞台弄翻车!
没准你和那些rapper之间,还能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到时候炸翻全场完全不是问题,你当了万众瞩目,我就被衬托成了炮灰!
许是因为宣凝眼中的怀疑太过直白,惹得林致雅当场气血上涌,忿忿不平,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嘴,甚至等慢慢回味过来后,心里面还冒出来一股小愉悦。
“除……除了我之外,当然还有其他人!”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偏偏还要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将其他学员的光辉事迹娓娓道来。
“比如王念,硬是要去选原创编舞组,跟姜夭妍赵恩绘她们作伴儿;郑葭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选《trouble maker》;还有夏程程跟叶敏璐都去选了舞蹈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们的四肢有多不协调……”
“等等!”宣凝眼疾手快打断了她的话,“你说谁选了《trouble maker》?”
“郑葭啊,现在训练营里头一大半人,都知道她要去跳性感风女团舞了。”
妈呀,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就连宣凝都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她还真是彪悍……”
这不就相当于瘸子主动报名参加运动会一百米跨栏跑嘛,赤裸裸的作死行为!
不愧是郑葭,即便再离谱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正常与和谐。
林致雅在旁边故作高深地轻叩桌面,敲出来一首抑扬顿挫的韵调,“有的人喜欢四平八稳,风平浪静,有的人却偏爱惊心动魄,挑战自我。”
这个二公的专项考核舞台,最初目的当然是帮助学员们认清自己的优势,以便扬长补短,在舞台上展现出个人最好的一面。
可却被某一些人开辟出了新的用法,拿来挑战自己的短处或者是之前没机会尝试的舞台类型,可能是为了全栖发展,突破自我,也有可能是单纯想玩得更痛快些。
就像是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张游乐园的门票,有些人就是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将里面所有的游戏项目都玩个遍,这样才不算吃亏。
即使是自己平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害怕的项目,也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尝试,不然总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是失去了什么。
大部分的恐惧都是来源于未知,有些东西看似可怕,但也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后,才能真正领会到喜不喜欢,合不合适。
比如让从没跳过舞的人上台跳舞,让从没唱过歌的人上台唱歌,再比如让一个唱跳零基础的人,在短短几个月的训练下,蜕变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团爱豆。
听起来是匪夷所思,异想天开,但其实也并非全无可能。
或许有些事情你生来便很擅长,只是一直没有尝试过,久而久之便默认自己什么都不会。
不要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挑战自我的机会,因为女孩往往比她们自己所认为的,要出色得多。
更多时候,她们的怯懦只是害怕被别人嘲笑罢了。
不过,要是有人能陪她一起出格,甚至比她做的还要离谱,那股对自己身为异类而冒出头的羞耻心,也就自然而然又退了回去。
对比那些生吃熊心豹子胆的勇士们,自己选个声乐组,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尖细的笔头勾勒出黛青的墨迹,只见宣凝纤指一划,“千年”两个字,便稳稳定在了第一志愿后头的空格框里。
落笔无悔,定局即成。
林致雅全程看着她将歌名写上,颇为认可地点点头,“在选秀节目里面,就是要更大胆,更敢拼,才会更有热度!”
宣凝捧起表格,凝神端详了许久,终究是低眉苦笑,“只愿这不是一个失败的决定……”
“相信我,未来的你,肯定会感谢自己此时此刻做出的正确选择!”
是吗?
但愿吧!
此时宣凝只填好了自己的第一志愿,后面两栏都还是空着的,当然对她来说,这后面两个填或不填也没什么区别。
她可是上次顺位发布的第一名,也将是第一个上去选曲的学员,还怕选不到那首《千年》?
不过呢,节目组的规则还摆在那儿,三个志愿必须都得填满,这剩下的两个,就随便写写吧。
宣凝正准备埋头提笔,旁边林致雅便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背包,随手往肩上一挎,扭头冲着桌前好友挥手道别,“姜夭妍约了我教她织毛衣,我就先走喽!”
那张笑脸同平时一样明媚灿烂,仿佛是最正常不过的寒暄。
宣凝抬起头,微笑着冲她招手示意,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嘴角一耷,面带沉思。
“奇怪……”她双手托腮,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美景,微蹙着眉头自言自语,“怎么都不等我一起了?”
另一边,林致雅离开了备采室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回到宿舍,而是直接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见她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在交错走廊间漫步,神色轻松畅快,怡然自得,就这么走了七八分钟,才堪堪来到体育馆侧门。
侧门位置地处偏僻,旁边只有几间用不上的空教室,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人从这边走过,因此这里一天到晚都是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声鸟雀啼鸣,也算是难得的天然乐章。
而且这边恰好处于背光地带,附近又都有高大树木遮挡,即便当前正是午后,一天中阳光最充足的时段,也依旧是静谧幽暗,为本就不甚温和的冬季气温,更添了几许冷意。
林致雅双臂抱肘靠着门框,深邃的目光时不时往门外灌木堆里瞟,端着一副面无表情,隐晦莫测。
“我既已至,你又还想躲着试探些什么?”
倏忽之间,她便眸光一凛,厉声喝道:“赶快出来!”
墙角处的灌木丛轻颤了几下,像是有微风拂过招惹绿荫,可奇怪的是,旁边的那些树木自始至终都是一动不动,唯有这处抖个不停,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纷繁似落雨。
不消多时,便从墙角后面往外跳出一个大活人来,一身深绿色的连衣裙,倒是极其方便在这树丛之中藏匿。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崔真汐。
她低下头,拍了拍衣服上所沾到的碎枝落叶,再度抬头时,表情依然还是跟平时一样的天真又无辜,“你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啊对,你闲着没事一个人瞎晃悠,就刚好晃到个又偏又暗又冷的地方,而且还童心未泯地藏在树后躲猫猫是吧?
林致雅很不客气地甩了她一个白眼,“这里又没外人,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没有外人……”崔真汐作势往她身后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这可说不定哦~”
林致雅下意识撇过头,对方所指示的位置,就是她刚刚走回来的方向。
此刻自己的身后,当然是空无一人。
不过她也明白了崔真汐那句话中所表达的意思。
“你刚才应该已经偷听到了吧,我对她说我要去找姜夭妍教织毛衣。即便她等下出来找我,也应当是往宿舍的方向走。”
所以,宣凝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林致雅这一番话说得很快,言语之中颇有些嫌弃与不耐烦,仿佛在吐槽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反应不过来吗?
蠢货一只!
可惜崔真汐并没有看到对方刚刚一系列蔑视的表情,因为她只顾着捂住脑袋轻轻摇头,忍不住低声抱怨:“麻烦你说话语速慢一点,我中文不好,听不过来的~”
只感觉耳边挂着一串爆竹,噼里啪啦从头响到尾,聒噪又难懂。
林致雅歪着嘴角讥笑一声,清明如镜的眸子中映射出不屑一顾的寒光,“口口声声说自己中文不好,却还敢跑过来算计我们中国人!”
“当日是你自己说,想要将宣凝拉下马来的……”崔真汐将双手背在身后,表情镇定,步步逼近,言谈之间未含一丝惧意,“我不过是个帮你出主意的,怎么能都赖我呢?”
她刻意在“是你自己说”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以借机提醒对方她自己才是这场算计中的主导者。
呵,人是你想要害的,现在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们中国人,自欺欺人确实是有一套!
看着对方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架势,林致雅始终都是面无表情,也不动弹,目光冷漠得犹如三冬寒冰,只需轻轻一碰,顿时便从天灵盖往身体里灌下透心凉意,使人不由得心头一抖,虎躯一震。
终于,崔真汐止住了脚步,停在离林致雅大概五米远的位置。
二人皆是一言不发,只剩下眼神交汇,霎时间,好一阵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如同两虎对峙,亦如同两军交锋。
不知过了多久,林致雅才慢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将脑袋随意地往旁边一歪,冷傲且慵懒。
和她平时的模样,实在是判若两人。
“你这方法,确定行得通?”
“胜算不大……”崔真汐刚说了前几个字,扭头便对上林致雅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只感觉后颈一凉,立刻挺直身子往下说道,“当时我给你出了好几条建议,你偏偏选了其中杀伤力最低的一条,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他几招都太过冒险,这招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我本人的安全。”
“哈,没想到你还挺谨慎的嘛!”
林致雅看起来是被夸奖得很高兴,眯眼一笑,顺带懒洋洋地抬起手,理了理自己那被穿堂风吹散的鬓发,“是啊,我才不像尹柏娜那么笨,不仅没能扳倒对手,反而惹得自己一身狼藉!”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充当社交寒暄之下的谈资。
不过细细品来,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尤其是她的眼角余光还时不时往崔真汐身上瞟,这含枪带刺的味道实在不要太明显。
崔真汐险先都要维持不止笑脸了。
用力咬着后槽牙,不甘示弱地吐出一句:“宣凝知道你在盘算着将她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拉下来,取而代之吗?”
如果言语能杀人的话,她这一把剑,可是铆足了劲直直往对方心口上扎的。
果不其然,林致雅的瞳孔瞬间放大,原地呆滞了许久,方才缓缓叹出一口浊气,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淡淡回答:“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可她应该也快知道了。”崔真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神情越加好奇,“她很聪明,这点你比我清楚。”
刚才你离开的备采室之后,我躲在窗外,恰好就听见了宣凝的自言自语。
她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你会如何应对呢?
“即便她真的知道了,那也无妨!”
无非是撕破脸罢了,从暗中算计,转变为光明正大的夺位竞争。
本质依然还是不会改变的。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在娱乐圈里头,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朋友。”
所谓朋友,所谓情义,在最原始的利益冲突面前,连颗砂砾都算不上。
许是风太大迷了双眸,林致雅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微微仰头,以不知不觉中早已布满红血丝的眼眶,正对上灰白色的涂漆天花板,“我也曾想过,如果我和她的关系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或许真会成为莫逆之交……可谁让她挡了我的位子呢?”
突然间,她笑了。
勾唇咧嘴,露出几颗白净似糯米般的小牙,嘴角两边显出一对小巧精致的梨涡,明眸中亦是蕴藏着星光熠熠,笑得甜美又自信。
只要能忽略掉她从眼尾处流出的两行清泪,在脸颊双侧印上了亮晶晶的泪痕。
畅快是真,哀伤是真。
愧疚是真,不悔是真。
不要怪我。
至少我在最开始,是真的想过跟你做好朋友的。
可要是让我用放弃名利财权为代价,继续维持我们的友情……抱歉,我做不到。
既然已经身处于这个圈子里,就该早早放弃那些无用的感情,过多的顾虑,只会是通往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林致雅此时此刻的心情,崔真汐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惜啊,做都做了,现在再假惺惺地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又能挽回什么呢?
崔真汐学着她的姿势,抄起手臂往旁边的墙壁上一靠,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感慨:“你们中国人,真可怕!”
“呵!”林致雅冷笑一声,当场就怼了回去,“你们韩国人,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韩娱里头那些勾心斗角、各种各样的潜规则有多黑暗,用不着我跟你提醒吧?
当然内娱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行了,不过也算矮子里面拔将军,略胜一筹。
二人互呛之后,便是一段稍显怪异的平静,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仿佛只要没有人闯入打扰,她们就可以这样一直耗到天荒地老。
门外依稀能听见麻雀叽喳与野猫嚎叫,专属于大自然的声响,倒是歪打正着地稍稍缓解了此时此刻的尴尬气氛。
最后还是崔真汐憋不住,略带别扭地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林致雅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宣凝已经被我哄去选了声乐组,不过依照她的能力,这一手并不足以让她在大众面前出丑。”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发挥失常,譬如……”林致雅眼珠子一转,“突然失声?”
她有意无意地朝崔真汐身上瞄,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崔真汐的瞳孔猛然一下放大,不得不重新审视了眼前人一番,目光越发阴暗晦涩,同时还带有几分难以言表的兴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你林致雅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出手便如此狠辣。
莫非金钱与名利,真的能腐蚀一个人的内心不成?
这股为了前程而毅然决然选择背信弃义的疯狂,我很喜欢!
迎着对方探究的眼神,崔真汐脖子一歪嫣然一笑,镇定自若地清了清嗓,“没错,我这确实是有一样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