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实在无法理解马大春的偏心行为,不都是亲生儿女吗?
王大庆却理解得很透彻。作为一个实打实被父母偏心、从小到大受尽冷眼的“老小”,他太明白这种处境。
人人都说天下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不对,只是不那么讨厌罢了。
真正的“爱”,是能为孩子倾尽一切、毫无保留地付出。马大春对马国强的态度才叫爱,可以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比如那个瘸腿的老二,好不容易从关系渠道拿到一份煤厂采购员的城里工作,马大春夫妇却直接上门,强行要求让给老大。
据陈倩打听,他们到现在都没死心,甚至追去了县城继续闹腾。
这种事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王大庆心里清楚得很,若不是马国宝性格心大、不强求,换个人早就跟家里闹翻天了。
“把你脏手拿开,再把老子应得的那一份弄过来,不然老子开枪了!”马大春举着猎枪,枪口直直瞄准王大庆的脑袋。
此刻马国强还被王大庆用弩箭顶着眉心,听见父亲这话吓得双腿一软,惊呼:“爹啊,这么近的距离太危险了……”
“宝贝别怕,爹的枪法,连你爷爷都自叹不如。”马大春自信满满地勾住扳机,确信在王大庆开弩之前,自己能打掉他的箭头。
马国宝急得直跺脚。
一边是亲爹亲哥,一边是对自己和二哥恩重如山的王大庆,帮哪边都不合适。他想冲过去劝阻,又害怕动作太大导致局势彻底失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张清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夺下马大春手里的猎枪。
退役老兵的含金量,在这一瞬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大春愣了几秒才回过神,随即暴怒咆哮。
王大庆对张清的出手毫不意外,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将弩箭缓缓从马国强额头移开,冷声开口:“你们家里的破事我懒得管,可国宝叫我一声哥,今后但凡牵涉到他人生的重要选择,我都会介入。你们最好别打他的主意,更别想从他身上占便宜。”
这话说得很清楚——他王大庆今后就是马国宝的后盾,谁要欺负小马,不管是谁,都得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马大春嘴巴抖了抖,心中虽然觉得王大庆没什么可怕,但对张清却始终有所顾忌。毕竟张清不仅是屯里供销社的主任,还是真正打过仗的狠角色,论身份、实力都不是他能比得了的。
说白了,他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马国强也差不多,虽然手里背着猎枪,却始终不敢有动作。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就请便吧。”王大庆冷冷开口,指了个方向,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张清也没为难,淡淡把猎枪还给马大春。
马大春权衡利弊,知道再闹下去没有胜算,只能一脸不甘地收拾东西,带着猎狗和宝贝大儿子悻悻而去。
“大宝,别伤心。”马大春安慰道,声音大得让人怀疑是故意说给王大庆他们听,“现在咱们直接去隔壁大寨公社的狩猎区,爸爸打的肯定比那个姓王的畜生多得多。”
说话毫无顾忌,丝毫不怕被王大庆听见。
张清翻了个白眼,懒得吐槽这人嘴脸有多难看,此时他更关心马国宝有没有受委屈,毕竟年纪还小,刚刚满十八岁而已。
“大庆哥、张清哥,对不起,没想到我爹那么横,居然不顾脸面举枪威胁你们。”马国宝脸上挂着歉意,内心却因为没人受伤而松了口气。
张清皱眉不解道:“不是,你难道没点其他想法吗?”
正常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期待父母哪怕一次的偏爱,为此明争暗斗,哪像马国宝这般佛系,简直跟出家人一样,一点火气都没有。
王大庆也有点担心,心想不会小马是已经心死了吧?
“小马……”
“没事的。”马国宝望着亲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语气平静,“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爹就说过,家里将来的一切都归大哥继承,我和二哥没有份,姐姐她们更别想争,就连一把锄头都不给。”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自然,就像陈述天气一样。
张清和王大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受教了。”
王大庆默默点了点头。
马国宝是真心大,也许为此吃不少亏,但绝不会陷入争宠的泥潭,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拧巴又压抑,倒是某种意义上活得通透,比许多人都强。
当然,王大庆并不认同这种活法。
要是换作他,早就争到自己应得的份额,然后分家独立。过程中谁敢阻拦,直接干翻。
但他也不会强迫马国宝改变,他知道,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
之后,他们便地头就地升火做饭。
张清边翻肉边算账:“这批肉价格……”
“属于你那一份,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王大庆打断他,“我和小马的那份,不劳张主任操心,我们自己会处理好。”
“几个意思?”张清脸色一黑,王大庆之前明明已经说过,那份肉他卖给供销社了。
王大庆指着其中一架爬犁:“我刚刚指的那份是你的。”
“合着跟我也玩起文字游戏了?”张清怒气爆表,举起猎枪。
枪口几乎抵住王大庆的脸颊。
王大庆却一脸平静,淡定道:“我准备拉去城里卖,要么你出一样价格收,要么接受我建议,从村级、镇级往上联系渠道。”
“哼,祝你路上肉全馊掉。”张清知道自己开不出高价,也不愿听他建议,只得狠狠收回猎枪。
“真不讲义气,兄弟一场,对我就不能好一点。”王大庆撇嘴嘟囔。
按理说,正常人不该想着往上爬争取资源、施展理想吗?偏偏张清死活不肯动弹,纯属脑子进水。
罢了,来日方长,慢慢潜移默化吧。
王大庆甩掉情绪,全身心投入吃饭。
等能量补充完毕,张清一如既往地一人拉两架爬犁,王大庆拉一架。
剩下那五头百多斤的豺,则交由马国宝负责。
早上九点,他们顺利返回屯里。
这个时间点,不少人都忙着种田、伐树,要不就是去了隔壁大寨公社蹭福利。孩子们都去学校了,街头巷尾显得冷清寥落。
张清气呼呼地把自己那份肉拖回供销社。
王大庆和马国宝则将肉拉进自家院子。
眼下已是入夏时节,虽然合江地区纬度高,不如南方那般炎热,但鲜肉也不能在室外放太久。
王大庆决定立刻出发,将肉运到城里处理。
不算豺肉,光是野牛肉就将近一千斤。
他吩咐马国宝看好院子里的肉,自己则用背篓装了几斤野牛肉和一头豺,快步出门。
他先去生产队办公室找陈豪,结果没见到人,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下地去了,于是掉头就走。
村里的田地分布在瞎子屯那一侧。
跨过火车铁轨后,远远地,他就看见陈豪正和几人说话。
再定睛一看,是张红梅、李大夫,还有陈倩。
王大庆瞬间炸毛,加快脚步,怒气冲冲地喊道:“几个意思啊!”
田埂边的几人齐刷刷回头,见王大庆气势汹汹如猛虎下山,满脸好奇。
“这又是谁惹他了?”陈豪自言自语。
“咋了?你这是……”性子急的陈倩等不及,直接大声问他。
“你还问我咋了!”王大庆冲过来,一把揪住陈豪的袖口,大声吼道:“屯里没人了吗?”
张红梅三人见陈豪脸瞬间憋得通红,连忙上前劝架,拉着王大庆的胳膊试图分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