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川端起酒杯，自饮之后，轻飘飘一声。
“仅仅是建议，如果沈生觉得不合理，可以不听。”
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传进沈毕三人耳朵，绵里藏针，夹杂着不满。
霍庭抿了下嘴，打了个哈哈。
“青川，沈生最敬佩你，怎么会不听呢。”
沈毕似乎刚刚回神，噌的起身，鞠了个躬。
“秦主任，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冲动，我听您的。”
秦青川抬手挥了挥。
“坐吧，商人逐利，朋友看情，不要那么功利。”
“明白。”
沈毕恭敬回应，重新落座。
“普林斯顿，按照刚才所说，随后签协议，你把钱转到力鼎，五轴机床当我没提。”
突然的变化，出乎普林斯顿的预料。
原本有几分怀疑，三人在唱戏，顿时烟消云散。
想到从接触秦青川，到此时此刻，简直就是印象中，东方人特有的谦谦君子，莫名有一丝愧疚感。
捞起酒杯，往前一举。
“秦主任，按照东方礼仪，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仰头一口闷。
秦青川嘴角噙着笑，也很干脆，同样一滴没剩。
“不用这么严肃，朋友小聚，搞得我像是在工作。”
普林斯顿笑了笑，依次看着三人。
“五轴机床比较麻烦，我试试吧。”
秦青川笑着摆手。
“不勉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霍庭见状，当即抖了抖眉毛，岔开话题。
“好了，难得相聚，摩根上车也已经敲定，不聊这个啦。”
说着，看向秦青川。
“青川，你还记得之前，我曾说过，想让小刚去京城住么？当时，你嫂子觉得孩子太小，有些舍不得，过了年他就十岁，我回去再劝劝，能行的话，可就真拜托你啦。”
“庭哥，其实没必要，小刚生在港岛，长在港岛，年纪不大，离开熟悉的环境和同学，未必能接受，容易对心里产生不好的影响。”
“真的假的？”
......
1月28号，腊月二十一。
于胜博带队考察归来，便急匆匆前来汇报。
“秦书记，根据港务集团调研，朝霞县打造深加工基地，有些得不偿失，远不如在临海数个县城，分别设立分厂，就近处理。”
秦青川抽着烟，点了点头。
“是啊，除非交通改善，且规模足够，才能抵消损耗，那他们有什么建议么？”
于胜博从公文包找出相关文件，递了过去。
“您过目，成规模、超大型有机复合肥厂，对渔获加工剩余物，以及秸秆之类，进行有效利用，而且覆盖面更广......”
秦青川接过文件，边看边问。
“这样一来，和双招县将形成竞争吧？对朝霞县生态会不会有影响？另外，长春湖以及玉虚宫，值得保护。”
于胜博显然做了功课，张口就来。
“双招县涵盖下游众多行业，属于均衡发展，朝霞县专攻化肥，争取做大做强，成为胶东半岛化肥基地，基本没有影响。至于长春湖周边生态，可以在南部山脚建厂，做好污水等防护措施......”
秦青川大致看完，抬头吩咐。
“调研报告很详细，年前没几天了，开年之后，你找港务集团帮忙，了解先进生产，以及防污治污设备，做一份结合朝霞县当前情况，有阶段、可行性高的计划书。”
说完，稍稍顿了顿，又补了句。
“我看看情况吧，如果允许，想办法再推你一把。”
于胜博不禁一愣，之前觉得前途一片灰暗，眨眼之间，像是穿上了溜冰鞋，这是要加速么？
“明白，我会两头兼顾，绝不放松。”
“嗯，仅仅是有机会，希望不算大，成与不成，你都要放平心态。”
......
吕鑫和李洛涛，作为市政府一二把手，站在登州大局，均衡发展立场，以朝霞县为基点，带动周边县城，计划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再加上，此时，先富带后富，搬迁企业，扶持落后县区，已然成为各个地区，不约而同的措施。
既是博弈点，又是方法论。
要说最着急，当属朝霞县。
市里下场，推动发展，可谓是天降‘甘露’。
然而，换个角度思考，市委局势微妙，又被推到风口浪尖。
县委书记韩兴宽，四十出头，对未来，对进步，有追求，很向往。
一年多前，经人引荐搭上吕鑫，汇报工作相当积极。
前不久，听到吕鑫隐晦表示，准备以朝霞县为基础，发展全市经济，激动得好几宿没睡好。
紧接着，如同过山车。
先是常委会沟通无果，然后，瀛洲市常务副于胜博，亲自带队，前来考察，阵容相当豪华专业。
心情忽上忽下，激动而又害怕。
真要是在任时，朝霞县经济，能够跨越式发展，进步指日可待。
看看隔壁的隔壁，瀛洲县委书记，从平起平坐，已然成为市领导。
可也担心啊，政绩肉眼可见，还需要雷书记点头，秦书记支持，后续市委交锋中，会不会直接换人，谁又能说得准？
反观县长杜成，比韩兴宽小五岁，却更加淡定。
最早是曹江秘书，从县里，到市里，再到高新区，深得曹江信任，三年前，被外放历练。
值此机遇，也曾激动，给老领导曹江打电话求解，被一句话稳住：
放心吧，成与不成看青川，有他在，真要是可以落地，你即便不进步，也能坐稳。
......
三天后，沈毕、霍庭，普林斯顿，一同飞去港岛。
新年假期，最易放松。
瀛洲作为战备区，秦青川不得不慎重，连续召开三次扩大会议，部署防火防盗，强调外松内紧，确保治安......
随后，市场、港口、工厂，经过几天实地调研强调，于2月2号，腊月二十六，启程回京。
二十七，半夜，到家。
大侄子秦守业开的门，一看见秦青川，激动道。
“三叔，您可算回来了，我等着您给我做主呢。”
说话间，弯下腰，往前一探，把行李箱提溜进去。
秦青川迈过门槛，挑眉笑问。
“怎么，不听话，被大哥揍了？”
秦守业关好院门，插上门栓，上好锁，顺嘴回应。
“没有，您还不知道我么，除了学习不太好，从不惹事。”
秦青川不禁好奇，又问。
“那咋了，你不惹事，让我做什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