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再次开始,丝竹之声也再次缓缓在花厅流淌起来。
刚刚不快的那一幕,仿佛所有人都不记得曾经发生过。
席间,徐孝先身为主人,坐在主位一动不动的对齐之观、黄河敬酒。
而跟他同品的齐之观,每次都会下意识地起身,态度很是客气的双手捧杯跟徐孝先喝酒。
至于黄河这位刑部主事,徐孝先表现的就更加随意了。
甚至每次也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一眼,可在黄河看来,这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赵文华被反客为主,加上差点儿下不来台,此刻也不敢再随意拿捏自己的身份。
虽然跟徐孝先客套时,字里行间时不时就会把严家带出来。
但每次都被徐孝先忽视或者是巧妙避过,并不理会他这个话茬。
而经过跟赵文华的言语交锋,让徐孝先也多少有些放下警惕之心。
就说嘛……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怎么可能引起老严这个老狐狸的重视呢?
毕竟,以老严在当朝的身份与地位,若是主动拉拢自己也好,对付自己也罢,都显得有些太掉价儿了。
所以今日赵文华来明玉楼碰瓷,那就是小严的主意了?
或者是……那两个小小严?
可自己跟他们父子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交集,难道是为了拉拢自己?
但不管如何,徐孝先都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点到为止。
今日自己谈不上在赵文华面前立了威,但最起码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原则跟立场底线。
因而今夜的赵文华、齐之观跟黄河等人态度上就客气了很多,喝酒归喝酒,但不敢再跟徐孝先乱攀附。
徐孝先自然也要付出代价,那就是今夜的消费就只能是他来掏银子了。
想想都肉疼,毕竟,头一次来明玉楼消遣时,可是差点儿灰头土脸。
要不是仗着剽窃功能,那一夜估计都很难全身而退。
子时过,五个面和心不和的武品、六品官便打算散席。
徐孝先自然不会去强留,客套一番在花厅门口望着崔元送三人的背影消失。
而后才转身看向仿佛几天时间就长高、长大了不少的两人。
随即视线看向姜柔的胸口的波涛时,才恍然明白,这是穿上了新装备啊。
难怪看起来一个个的仿佛都长大了,更加的前凸后翘起来。
环视一圈人去厅空的花厅,摇了摇头,而后看着姜柔道:“即日起,你来打理明玉楼,有闹事的就找那几个伙计,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北镇抚司找人便是。”
李青衣睁大了眼睛,看着徐孝先道:“你升官了?”
“正五品的官了我,要是再敢背后喊我徐瞎子,直接把你抓进北镇抚司大牢去。”
“切……。”
李青衣不屑一顾。
甚至还傲娇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毕竟,这家伙的眼睛好像要长在姜柔胸口似的了。
可是自己……如今挤挤其实也不差的啊。
这家伙是不是眼瞎了?
看都不看一眼,哼!
“对了。”
徐孝先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柔跟李青衣,而后道:“明日有空去买几只猫回来,往后明玉楼里养上几只猫倒是没问题的。”
姜柔不明所以。
而且徐孝先升官她跟李青衣之前并不知情。
就是连明玉楼如今到底是谁的,其实她们也完全不知情。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明玉楼几乎就是在自行运转。
当然,还有那个吴大哥在这里盯着,但其实平日里楼里的事情,也确实都是姜柔一人在打理、支撑。
“大人……这……您如今是明玉楼的东家了?”
“明玉楼本该因沈丛明一案而归教坊司,但因为我被晋升为北镇抚司掌印镇抚,所以就把明玉楼要了过来,以后归镇抚司。”
姜柔眨动着温柔的眸子,默默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往后明玉楼归官家后,对她们的影响到底会如何。
但想着,若是有徐孝先在背后,那么……总比以前总要提心吊胆楼广元父子强吧?
“往后,这楼里要是有想从良的姑娘,便尽可能的满足她们便是。”
徐孝先说着便往外走。
来到一楼厅堂,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
要么是已经去了二三楼,要么就是意兴阑珊的归家了。
望着前方那舞台,徐孝先想起刚才还没有跟姜柔说完的话。
而且这个主意,在他第一次来明玉楼时,看着台上表演的姑娘,就萌生出了这个念头。
那就是让明玉楼里的姑娘穿着高跟鞋与轻盈的薄纱,随着乐声鼓点走猫步。
所以随着徐孝先的解释,姜柔认真专注的听着,而旁边的李青衣则是似懂非懂的眨着眼睛。
说道最后,徐孝先再次看向姜柔那鼓囊囊的胸口,道:“所以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高跟鞋跟那个……。”
“嗯嗯嗯,明白了。”
姜柔急忙点头如捣蒜,她怕徐孝先真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来。
到时候徐孝先尴尬不尴尬她不知道,但自己跟李青衣肯定尴尬得要死。
就比如现在,每次徐孝先看向她的胸口时,她总觉得好像徐孝先能够一眼看穿,甚至是……知道自己如今里面穿的是什么样子。
徐孝先长出一口气,了然的笑了笑,便准备回家。
对于明玉楼,他能做的跟帮助都很少。
何况,青楼的存在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合法的存在,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而且即便是到了后世几百年后,不也一直存在么?
即便是合法化的不也是多如牛毛。
就比如这个文工团、那个文工团,其实与如今教坊司辖下的诸多地方是一样的功能。
因而,徐孝先对接管一座明玉楼,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与崔元分别各回各家。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很快里面就响起了程兰的脚步声。
“这么晚?”
“嗯,还好吧。”
“没事儿吧?”
程兰跟在胭脂后面,担忧问道。
“没事儿,就是碰瓷,想要跟我这个掌印镇抚结交一番。”
徐孝先在马厩里说道。
随后程兰给徐孝先打来热水,厨房旁边的洗漱间里,徐孝先洗洗涮涮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自己房间的被子已经被打开,摸着里面还热乎乎的。
会心一笑,身后传来程兰的脚步声。
“喝点儿茶暖和暖和。”
接过程兰手里热乎乎的茶水,望着程兰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儿。
徐孝先的嘴角似笑非笑。
看得程兰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多看看。”
程兰白了一眼:“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够的。”
说完后,又环视了一遍房间,起身道:“那你早些歇着吧,去浙江需要带些什么,明日我再帮你收拾。”
徐孝先难得没有挽留程兰再多陪陪他,笑着点头答应着。
反倒是程兰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徐孝先,最后还是忍住了好奇,走出了徐孝先的房间。
看着程兰离开把门带上后,徐孝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说赵文华今夜碰瓷一事儿,算是有了个还算是不错的结果。
但严府这座大山,却是不由自主地压在了徐孝先的心头。
回来的路上,寒风拂面,让彻底冷静下来的徐孝先,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北镇抚司一年之内换了五个掌印镇抚,如今看来,不单单是嘉靖的喜怒无常,或者是前任的尸位素餐造成的。
甚至很有可能,是因为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原因,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而自己这个今年的第六任掌印镇抚,真的能坐得稳吗?
别说是严嵩出手了,就是今日的赵文华,以他在朝堂之上的耕耘与人脉,恐怕想要对付自己,也不用费多大力气吧?
若是这背后真有严府的人指使,如今的自己又该以什么跟他们斗呢?
嘉靖根本不用去想,眼下这个阶段,嘉靖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至于陆炳,那可是跟严府是亲家,岂会胳膊肘往外拐?
唯一勉强算是能做自己靠山的,在徐孝先斟酌之后,好像就只有黄锦。
但徐孝先也并未多大的把握,毕竟,黄锦的侄女可是陆炳的继室。
想到此处,徐孝先的心头越发的沉重。
还真是应了后世那句话: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
如今的自己看似要比从前显贵,但同样,处境也越发比从前更为危险。
陆炳、黄锦都靠不住,杨增自己的分量又不够。
熄灭了蜡烛,躺进留有程兰体香的温暖被窝里,徐孝先怔怔发呆。
还是时间太短了。
若是能给自己个两三年的时间,让自己猥琐发育,彻底掌控了北镇抚司。
以及在嘉靖面前再多一些表现的机会,那么想来就算是无法对抗老严,但在老严眼里最起码算是个人物应该不成问题吧?
想到了这里的徐孝先突然一惊:自己还真是够怂的啊。
严嵩这还没有打算对自己动手呢,自己怎么就自己吓自己地把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了?
这朝堂之上,也并不是没有老严的对手啊。
而且,有些人可是老严、小严的眼中钉、肉中刺。
比如徐阶,这几日不就是跟严嵩好像因为立储一事儿而不太对付吗?
专注想着心事的徐孝先,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打开,而后身着白色绸缎睡衣的程兰,秀发遮面走了进来。
关门的声音让徐孝先一惊,扭头道:“怎么了……?”
而后就见程兰做贼似的掀开自己一侧的被子,而后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