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锦瑟,”青黛语气肯定下来,“那天晚上她突然来找我,跟我聊起来做瘦马时的旧事。”
“我只记得房间里有一股什么奇怪的香气,后来就看到是香荷坐在我对面,说她和我是金兰姐妹......”
可笑,瘦马从小就被当做一个讨人欢心的物件长大,彼此之间除了竞争与嫉恨,再找不出来什么其他的感情。
自己和香荷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从小就不如我,我怎么可能跟她称姐道妹......”
江司年不想听这些自我辩白,曲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青黛顿了顿,面前的这个男人与那个随身带着蛇的变态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对女子与美色的怜惜之心。
“后来......”
裴柚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神情懵懂迷茫。
她记得昨天她坐在地上睡着了......是她记错了吗?
裴柚依稀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坐在床边沉思一会儿,嗅到了一缕熟悉的茶香。
有些空洞出神的双眸唤回了些神采,伸手拿起小桌上的茶杯,上好的敬亭绿雪已经冷掉,裴柚却一抬手就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好奇怪,总觉得熟悉的气息围绕在身边,很近很近。
裴柚敛下眉眼,双手轻轻捂住胸口。
徐嬷嬷听到动静进去,就见自家身子单薄的小姐双手捂胸,秀眉轻轻皱着。
“小姐身上难受?”
裴柚眨巴眨巴眼睛,见徐嬷嬷抬脚就要往外跑后连忙抬起手来阻止。
“我没事的嬷嬷。”
只是这两天心里面藏了很多事,很久没有像是昨天晚上一样睡得那么好了。
徐嬷嬷回身,瞧着裴柚的脸色好像是比前些日子好看多了,心中啧啧称奇,还是公子有办法。
“是嬷嬷把我放到床上去的?”裴柚恢复了些精神,开口问道,她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毛病。
徐嬷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裴柚就自己默认了,皱皱眉毛严肃道,“嬷嬷下次直接叫醒我就是了,您一把年纪了哪能出这么大力气。”
看来小姐还不知道公子已经来过,徐嬷嬷掏出手绢来擦一擦汗,决定转移话题,“小姐饿了吧?老奴把饭菜端过来。”
裴柚坐在内室的小圆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亮,屋内时常换着的冰盆泛起凉意,将暑热隔绝在外。
“不用了嬷嬷,我还不饿。”
“公子吩咐了,一定要您用一些。”
徐嬷嬷对上裴柚一瞬间睁大的眼睛,索性将话说完全,“昨晚是公子把您抱到床上去的。”
能被徐嬷嬷直接称呼为公子的,只有江司年一个人。
一双杏眸中划过不可置信,紧接着带着熟悉感的记忆像是一幅幅画在脑子里闪过去。
她好像做梦梦到了江司年,还上手摸了他的脸,搂着他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擦在江司年身上了......
裴柚转头看向徐嬷嬷一脸肯定的神色,好,这似乎不是所谓梦境。
完了!江司年爱干净得很,一天恨不得跟一日三餐一样,换三身衣裳。
自己还十分嚣张地趴在他身上哭......
徐嬷嬷见小姐不抗拒吃饭了,只是呆愣楞地坐在桌边,于是连忙端来了温着的清粥小菜,放在了裴柚面前的桌子上。
裴柚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抬起来瓷勺抿了一口粥,面色纠结。
“嬷嬷,您别在这儿看着我。”
她被盯得头皮发麻,实在是受不住。
徐嬷嬷福了福身,应了声是,就退出房门。
将房门合上,徐嬷嬷转身看到江司年已然立于院中。
一身白衣将身子勾勒得挺拔落拓,像是碑帖上极为风雅的一笔。
“吃了?”
问的问题倒并不风雅,徐嬷嬷躬身行礼,点了点头。
“只是小姐瞧着并无胃口。”
裴柚一口粥送进嘴巴里,就展开了一轮沉思,江司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边疆离京城那样遥远,他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怎么这样匆忙......
而且她依稀记得梦中的江司年脸色并不好看,她还觉得是江司年被自己揉了脑袋之后不高兴。
所有这些思虑汇聚成一个字,就是江司年一定是生气了,裴柚粥也不喝了,一张小脸发皱。
“嬷嬷,收走吧。”
裴柚提起一点气力喊出声,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靠近,却停在自己身后没有动作。
裴柚以为是徐嬷嬷觉得自己吃的太少了担心,于是抬手托腮看着桌上的餐食发愁,“我真的吃不下了......”
“把粥喝了。”
属于男子的清越磁性的声音响起,裴柚转头望到那双凤眸中。
江司年唇角抿的平直,眸中没显出来什么神色。
看不出来他现在心情怎么样......裴柚缩了缩脖子,“不......”
江司年却没有理会裴柚的反驳,徐嬷嬷知道她许久不曾好好用膳,不能一下吃太多,所以准备的粥也只是小小一碗。
小到江司年一只手就可以拿稳,白瓷碗圆润可爱,被男人修长有力的骨节牢牢托住,用力之间青筋明显。
裴柚咽了咽唾沫,江司年不会恼羞成怒要打她吧?
事实证明不可能,江司年只是垂眸,一只手拿着勺子轻轻搅了搅粥,舀了一勺吹了吹凉才放到了裴柚嘴边。
“听话。”江司年压下心底的怒火,耐着性子哄人吃饭。
裴柚却抿紧了唇瓣,甚至一脸抗拒地偏过头,“我说了不吃。”
江司年未发一言,但是裴柚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带着铺天盖地的情绪,和浓浓的压迫感。
她只记得自己睡得半梦半醒之间确实有冒犯他,但是她也没少对他使性子,怎么偏偏这一次就要被他这样凶地凝视......
一股子委屈弥漫上心头,裴柚努力克制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冷着一张小脸看向江司年。
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那勺粥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像是无声的逼迫,灼痛了裴柚的双眸。
素白的手一下拍开江司年握着勺子的手,白粥像是洒下的纸屑,黏在江司年矜贵的衣袍上。
裴柚的目光落在那片狼藉上时微微定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时冲动......
但是事已至此,裴柚心里也有着火气,强撑着面无表情的脸看江司年,“我都说了不吃......”
因着心虚,还带着略微颤抖的尾音。
在裴柚心中本来应该生气的男人,却轻轻叹了口气,膝盖弯曲,就这样单膝跪在了裴柚面前。
微微仰视着裴柚,被人浇了粥,江司年却没有被羞辱欺负的感觉,反而语气轻缓地哄人。
“这样一小碗你能吃下的,不吃的话过会儿又会饿,祖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