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棠看着宋鱼的神情,能分明感受到她眼中的嫌弃和厌恶。
莫说宋鱼了,赵之棠眼下看见赵瑞这副衣衫褴褛的样子也满是不适。于是赵之棠下意识地将宋鱼拦在了身后,转头对赵瑞道:“赵瑞听旨!”
赵瑞抬头见赵之棠手里拿着圣旨,顿时心里生出了不安,忙磕头求饶道:“兄长,兄长,救我!”
赵之棠不免心中一笑,没想到他们二人相识二十多年,赵瑞从来不屑于与他说话,如今竟喊他兄长。
赵之棠神色不为所动,淡然地重复了一遍道:“赵瑞听旨!”
赵瑞俯地听旨。
“圣上有旨,赵瑞罢为庶人流放三千里,无召不得入京!”
赵瑞闻言整个人瘫倒在地,哭喊道:“不,我不走!我不能走!……娘子,救我啊!”
还未等宋鱼开口,赵之棠便道:“圣上已是仁至义尽,并未取你性命。流放之后好好做人,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这算是什么好结果?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无非是想飞黄腾达,有错吗!若是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那与卑微的奴婢、可耻的下人有什么区别?”赵瑞完全接受不了,“兄长,你如今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你再去帮我说说,我如今也不想飞黄腾达了,只要官复原职回到原来的样子就行!”
赵之棠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赵瑞,不可置否地笑了一声道:“赵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还是那句话,如今身上不取你性命你就应该知足,莫要再痴心妄想。”
赵瑞急急道:“我可以交代!我可以把段王所有的东西都交代出来!”
赵之棠:“赵瑞,你不过是段王的一个棋子,你所做的一切圣上都已经知道了,你再怎么做都是徒劳。你……好自为之。”
赵之棠说完,转身带着宋鱼离开了天牢。
从天牢出来,宋鱼一直低头走路,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赵之棠觉察到宋鱼情绪的低落,刻意放慢了脚步。
这几天阴雨连绵,巷道上满是积水。宋鱼出神地走着,突然被猛地一拉,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只听赵之棠在她耳旁柔声提醒道:“当心踩到积水,鞋子湿了。”
宋鱼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赵之棠,两人鼻息相对、目光相接,宋鱼不觉心跳加快了几分:“……多谢!”
赵之棠轻轻一笑,眼中尽是柔和:“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说说吧,从天牢出来,一路在想什么?”
宋鱼扶着赵之棠的手,找了一块无积水的地方站稳了身子,微微叹了口气,道:“怎会有人如此不知好歹?能保住性命也是万幸,竟还想着官复原职?也无怪乎这些年如此为非作歹、毫无底线,尽是连是非曲直都不懂,实在想不明白,当初为何会同他攀上亲事?”
想到这里宋鱼不禁一笑,无奈至极。
赵之棠闻言顿时也沉默了。
宋鱼:“我原以为赐婚一事,乃是父亲和皇上深思熟虑之结果,却不想他们在做这个决定时并未将赵瑞的人品、品性考虑其中,这便是极大的荒唐。姻缘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终究还是两个人的事。怎能将这样一个人与我捆绑在一起?如今想想,从前所经受的种种从一开始就是个可笑的错……”
不得不说如今的宋鱼,对于自己前世的经历以及这一世的复仇有了更透彻的理解。
如果说她一开始只是将怨恨放在赵瑞一人身上,那么如今她便更清晰得明白,若不是这场姻缘,她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凌辱和苦痛。
反观之,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是因为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陷入无尽的苦痛之中。
宋鱼的一席话,让赵之棠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赵之棠从来聪慧,又怎会不知道送鱼的意思?他心里明白,若他想跟宋鱼成就一番姻缘的话,便要先得到宋鱼的心,否则,哪怕请旨赐婚宋鱼也是不会接受的。
赵之棠:“你这话不错,姻缘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从来如此!”
赵之棠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宋鱼。
宋鱼对上他的目光,不觉脸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垂下眼眸喃喃道:“咱们快走吧,送上来,等着咱们回话呢!”
赵之棠极少见到宋鱼这番羞赧的样子,顿时生出了几分爱怜之心,笑道:“行,听你的,咱们赶紧回去!”
此时已是雨过天晴,巷道上的积水宛如一面明镜,映照着宋鱼和赵之棠并肩前行的身影。
片刻后,阳光从云层中透出,直直照在巷道中两人的身上,觉出了些许温暖。宋鱼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又抬头看了看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瞧,雨过天正晴!”
赵之棠眼神温柔如水,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随后的足迹在积水中一步步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