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离开后,谢兰台去了隔壁,发现韩景渊已不在。
她寻了出去,最后回到慈晖园,瞧见韩景渊正在和御医低低地说着话。
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衬得高大又俊拔。
这一次家里乱成一团,因为有他,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那种被人托底庇护着的感觉,是如此的好。
站在门口,她悄悄望着:
男子那沉稳的气度与从容的举止,竟让她不觉间卸下了所有防备,连眉间的愁绪都悄悄舒展了几分,园中春色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如何了?”
她上前询问。
“回韩少夫人,老太太的情况正在好转,剩下的药,每日含服即可,但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不一定……”
御医简单说了说情况,抱拳离去。
“放心,老太太会好起来的。”
韩景渊宽慰她。
谢兰台回眸睇着,心头一片宁静,不再乱如麻。
日子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对于未来,她生出了殷殷的期待之情。
而这一切,全是他带来的。
前世,给陆霄当妾,她低三下四,不管是在婆家,还是在娘家,他从不维护她。
韩景渊很不一样:
在婆家,他给了她自在舒坦的日子,家中奴婢个个敬重她。
在娘家,他懂她,之前助她杀人,现在助她处理掉父亲,维护了母亲,帮她改头换面,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这样一份回护,她深深铭记在了心里。
“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这一句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光口头谢就不够意思了……这里,亲一下……”
韩景渊指了指自己的脸庞,嘴角微勾地讨赏。
边上春祺和冬禧红着脸退下,乔嬷嬷笑着走开,任这对小夫妻闹腾去。
“你……别瞎闹……”
她咬唇娇嗔了一句。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脸动不动就会发臊。
这人啊,真爱逗她。
“嗯,好,那就先记账……等没人时再谢。”
还能记账?
谢兰台无语瞪他。
他却和颜悦色伸过了手,“别记太多,我会收利息,到时你只怕吃不消……”
吃不消?
他在说这个词时,眼神有点暧昧。
干什么,她会吃不消?
脑子忽就想到了某事,莫名就有点怕了。
眼珠子一转,谢兰锦忽踮脚飞快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角,在他错愕时提着裙角退到门边,芙蓉面满是得逞的狡黠,笑道:
“清账了。”
小脸上有一道绯色飞过。
第一次亲他。
亲得若有似无的。
有点——不过瘾。
但可以了。
似乎懂调情了。
韩景渊轻轻一笑,眉目是舒展的:“诚意不太够。回头去素园,你得给足诚意……”
又逗她。
“韩景渊,你够了!”
她磨了磨牙。
他低笑,走上前,乖乖改了话题:“老太太今天是醒不过来的,你这样守着也不是个法子,正好我今天有空,要不出去?最近一直忙,都没怎么得空陪你。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明白的。
他想和她说他的事。
谢兰台望了望床上的祖母,又看了一眼身上的素旧衣裳:“就这样可以吗?我这边的衣裳都是旧的,昨天你送的衣裳,脏掉了。”
韩景渊打量一眼:“没事,很好看,就像小仙女下凡……”
夸赞之词,那是信口拈来。
谢兰台张了张小嘴,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奇特:
“你……你和女子相处,都是这样夸赞她们的吗?”
韩景渊扬眉失笑:“我天天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你,哪有空去和别人相处?还夸赞,有谁能比我家夫人更美貌的吗?”
这夸得,实在是让人面红耳赤。
又莫名有点甜。
“把手给我。再不给,我抢了!”
他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有侵略性。
她笑着,将手交出去,被他握住时,她的心又漏跳了两下。
这是心动的感觉。
不好,她下定决心不心动的,怎么就有点跃跃欲试。
不不不。
她要冷静。
“可我想去送送娘亲。”
想拒绝。
现在,她需要冷静一下,不可心动。
“谢侍郎会送。你去凑什么热闹?”
谢兰台目光一动,忽想到什么,叫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景渊道:“我查过,梅侍郎和你祖父曾是好友,梅夫人和你祖母更是闺中蜜友。当年,梅音和谢和曾是青梅竹马。其期,谢和因为一越公差,深受重伤,曾一度昏睡不醒。梅家在那段日子出事,梅音就此被谢靖纳进了门……
“谢靖一直在嫉妒你二叔,我猜,他是故意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帮你娘把脱籍文书处理掉。”
谢兰台张了张嘴,惊讶,这里头竟还有这种隐情?
“昨日我同谢侍郎说了,只有他当家主,你娘亲才能得回自由,他们将来才有可能。”
所对二叔才下定决心夺权。
怪不得。
谢兰台终于顿悟。
从慈晖园出来,谢兰台叮咛席教头在外守护好老太太,自己则带上春祺和冬禧出去,在通往前院的垂花拱门时,遇上了谢和。
韩景渊恭敬地道了一句:“岳父,我带兰台出去走走……”
“嗯。”谢和点点头,捋了捋胡须:“去吧!”
他去了静思斋。
那是梅音住的地方。
他想去送她。
梅音在收拾东西,看到他来微微一笑,开出口来唤的是:
“谢二哥,今日,谢谢你,若非你力挺,我想拿到放妾书,可能还得上告……请受梅音一拜……”
施施然就行了一礼。
谢和扶了扶,手僵在空中,静静道:“不用谢,是我连累了你。”
梅音低垂眼皮:“谢二哥,不怪你。一切是命。”
最后四字,令谢和眼角湿润。
一切是命。
当年他若没出事,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如今,他可还有机会?
可眼下,她才刚刚得了自由,而他母亲还在昏迷,实在不合适有任何表示。
没说什么,谢和默默将人送出了谢府。
*
另一头,谢靖去见谢云岚,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这几日脸孔如此憔悴,不觉暗暗皱了一下眉。
他上前温声道:“岚儿,你不是想嫁给小北王吗?现在有机会了。”
守着母亲,神情萎靡不振的谢云岚,因为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
“爹,您什么意思?”
“打扮一下,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我带你去见一个贵人。再过三天就是春日宴,那人定能助你得偿所愿。”
谢云岚整个人顿时亢奋起来,连忙高声吩咐道:“来人,快给我梳洗打扮。”
一个时辰后,谢云岚来到青龙寺,进了一间禅房。
房内空无一人,一僧人请她入内,落下一句:
“请施主在此跳一支舞,弹一首曲子……”
谢云岚照做。
跳完,弹完,隔壁传来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
“我家贵人能助你成就心愿,成为小北王的妻子之一,但为了防止你嫁过去后会变节,这里有一颗毒药,你必须服下……以后每三个月一定得服用一次解药,你愿意吗?”
谢云岚非常清楚,天上不可能掉馅饼,虽然很害怕,但如今,父亲失了家主之位,她若再不拼一把,往后头,她还怎么可能出人头地?
“愿意!”
很快,一颗药被送了过来。
谢云岚毫不犹豫服下。
三天后,她誓要成为小北王的妻子。
*
谢兰台和韩景渊去了姻缘桥。
那些痴男怨女都爱将一切寄托在一把姻缘锁上,总盼望:一把锁锁住前世今生的姻缘。
前世,谢兰台也曾这样傻过,陆霄在这事上倒是纵容了她。
可惜啊,锁不住。
该分还是会分。
“你信这个?”
谢兰台惊讶他会选来这种地方。
“不信。但我以为你会喜欢。估计全京城的小女娘,都愿意来此,和情郎锁上一把姻缘锁的。你不想锁吗?”
韩景渊也是做了功课的,所以才来了这里。
和小姑娘谈恋爱,就得哄着点,做点让她高兴的事。
谢兰台看了看那些密密码码的姻缘锁,轻轻道:“没用的。人若变心,如何能锁得住爱侣想离去的脚步;两心合一,不锁也会长长久久。看看热闹就行了。”
这心态,足够清醒。
“有道理。姻缘一事,甚是玄妙,真正的羁绊,从来只是彼此心中的执念。那就不锁,凭心而过。”
韩景渊的心态是豁达的。
谢兰台悄悄张望,玉树临风的儿郎,在这绿柳廊桥边上,是如此的风度翩翩,于是,一些想法忽就冒上了心头:
“夫君,你这年纪,之前为什么没娶妻?”
“忙。日日忙得昏天黑地,没空想这些。”
韩景渊在路边摘了一朵蔷薇花插到她鬓角,温声道:“这段日子,你也应该感受到了,我没什么空暇……也是懒得应付女人……”
谢兰台:“……”
应付?
他回眸,瞟她,接受到了她眼底的神情变化,忙道:“但我没在应付你……”
逼近,低下头,他很认真地说道:“而是很用心地在培养感情。谢兰台,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吗?如果没感觉,我可以表现得更强烈一点……”
那火辣辣的眼神啊,顿时烫到了她心头上:“你要……怎么强烈一点?”
“你真要我表示?到时,你可别觉得丢脸。”
这一反问,问得好生邪门。
他要做丢脸的事?
谢兰台突然很好奇:“我想看看你怎么丢脸?”
“行,那就给你来个搞怪的……”
搞怪的?
谢兰台的心急跳了两下:
韩景渊……这是想搞什么事?
她期待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