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下的对峙
阴沉的天空仿佛被硝烟浸染,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云龙带着几名干部举着白旗,在暮色中朝着国民党88师524团1团的驻地行进。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余味,脚下的土路被连日雨水泡得松软,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滞后感,仿佛连大地都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而叹息。
当他们接近一处山坳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是八路,请你们不要往前!再往前我们就开枪了!”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枯树上的乌鸦,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
李云龙猛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暮色中,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土坡后的战壕里探出,刺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随时都能撕裂这紧张的气氛。喊话的是个满脸稚气的国民党士兵,他紧握着步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虽硬,却难掩颤抖,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弟兄们!”李云龙摘下帽子,高举在头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诚恳,“我是猛虎团李云龙!我们是来谈合作的,绝无恶意!”他的目光扫过战壕后的士兵们,试图从他们戒备的眼神中找到一丝信任的可能。
“少废话!”左侧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川音,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上峰有令,不许和八路接触!你们赶紧掉头,别逼我们动手!”随着这声呵斥,士兵们握枪的手又紧了几分,枪口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舌。
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被冻结。猛虎团的干部们握紧了腰间的枪,却无人擅自动作,每个人都在等待李云龙的指示。参谋老周压低声音道:“团长,这架势不像闹着玩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枪口。
李云龙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向前踏出半步。
他的动作很缓慢,生怕引起对方的误会,“我知道你们有难处!可咱们都是中国人,难道真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前几天,咱们的战士还一起在青石桥打鬼子,你们的王班长为了救我们的伤员,自己挨了刺刀!这情谊,就这么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那段共同抗日的经历,是他们之间珍贵的纽带。
战壕后的士兵们明显骚动起来。有人探头张望,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那个川音的士兵吼道:“那是以前!现在上面说八路军居心叵测......”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连他自己都对这空洞的指责缺乏信心。
“狗屁居心叵测!”
李云龙突然提高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几只寒鸦。
他的愤怒并非针对这些士兵,而是对那些制造分裂的命令感到痛心,“你们问问自己,在敌后最危险的地方,是谁和你们并肩作战?是谁把最后一把炒面分给你们?现在小鬼子还占着咱们的土地,杀咱们的同胞,咱们却要自相残杀?这传出去,对得起祖宗吗?”
他的话语如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话音未落,右侧战壕里传来呜咽声。一个满脸煤灰的士兵站起来,枪托重重砸在地上,泪水混着煤灰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团长!俺不想打自己人!前天在赵庄,八路军的同志还把仅剩的半壶水给了俺们......”他的哭诉,让不少士兵红了眼眶。
“住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冲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违反军令,你不要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恼羞成怒,试图用权威压制士兵们的情绪。
挨打士兵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直视军官,“要杀要剐随你!俺就想问问,让咱们打自己人,这算什么军令?”他的质问,让整个阵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更多士兵放下了枪。有人掏出怀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八路军战士留下的联络便条,上面还画着简单的地图,标注着日军据点的位置。这些纸条,是他们共同抗日的见证,也是打破隔阂的钥匙。
李云龙趁机喊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这样,我和你们团长谈一谈,就五分钟!如果谈不拢,我们立刻离开!”他的语气中带着坚定和诚意,希望能争取到这个机会。
僵持间,远处传来马蹄声。国民党88师524团1团的张副团长策马赶来,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怒,冲自己的士兵怒吼:“都把枪放下!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友军动手?”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个军官嗫嚅道:“团长,上峰......”
“上峰要的是抗日!”张团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用力扔在地上,“小鬼子在忻口增兵三个联队,你们倒好,在这儿跟自己人较劲!”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为士兵们的误解感到无奈。
他转向猛虎团众人,抬手敬礼,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李团长,对不住了。兄弟们都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我懂。”李云龙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满是冷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战士们知道,咱们的枪口该对准谁。刚才你听到了,你的兵,我的兵,都不想打内战。”两人的目光交汇,在这一刻,他们放下了成见,为了共同的目标而达成了默契。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两个李云龙并肩走向营地的身影上。
身后,国民党士兵们低声议论着,有人悄悄把八路军留下的便条重新塞回怀里,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山风掠过枯草,带着远处隐约的炮声,提醒着所有人:真正的敌人,还在前方虎视眈眈。而他们,终于放下了彼此的猜疑,再次携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