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知道现在我们母子身无分文，即便去公立学校也进不去，我只请求你让他把这学期读完，等我赚到钱了，我会走。”
“可你却步步紧逼！”
向淑芬咬牙切齿，“你不要以为你做得那些腌臜事儿我不知道，王贵禄什么事儿都跟我说，信不信我直接捅到政委那边去。”
此时，正是快要下学时间，周围来接小朋友的家长很多，听到向淑芬的话立刻看向陆友，眼里透露出怀疑。
陆友脸色一沉：“向同志，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污蔑也是要去劳改，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你老公已经进去了，如果你也进去，或者……出什么意外，你儿子怎么办？”
威胁！
向淑芬脸色刹那惨白，听出了陆友话里的言外之意。
周围大家都在期待向淑芬会说出什么惊天八卦，莫非陆校长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却见向淑芬沉默两秒后，忽然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话落。
再睁眼，那双早已经充满血丝的眼里全是绝望。
“我只要这一学期，等我赚到钱会带他走，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向淑芬再次跪地祈求。
陆友心底松一口气，还真怕刚刚向淑芬说出什么东西，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他怎么都解释不清，传到政委那边去可就完了。
好在这个女人还是聪明。
到底怕他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陆友故作仁慈叹一声气：“算了，虽然制度如此，但规则之外理应考虑道德人情，孩子无辜，我就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可不能在这么闹了。”
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冷，逼视向淑芬。
向淑芬立刻明白这是他在给她忠告。
如今她们孤儿寡母，再也不是从前威风凛凛的团长夫人，只要他们稍稍使用手段，她跟儿子便会生不如死。
她不怕死，可儿子必须活下去。
心里纵然太多苦楚与屈辱，向淑芬只能咬碎了牙吞下去，“不会。”
不会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守住那些黑暗里的秘密。
陆友眼底浮现过一抹冰寒。
向淑芬敏锐的察觉到那股杀意，惊恐抬头看他，却发现陆友脸上笑呵呵，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只是她错觉。
真是错觉吗？
沈曼清看着向淑芬母子落魄身影朝着远方那座桥走去，回头望了一眼还未放学紧闭的校门，她追上去。
“等等。”
沈曼清其实可以在距离学校很近的地方就可以拦住他们，但她还是选择人少的地方叫住他们。
向淑芬转身看到是她，脸色骤然冰冷，“沈、曼、清！”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深深恨意。
沈曼清抿唇：“我知道你恨我。”
“可我又能把你怎么样呢？顾夫人。”
她话里是嘲讽，可眼里却是苍凉。
沈曼清摇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后悔把你老公送进去，他那样的人在位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说完了吗？”向淑芬冷冷看着她。
沈曼清便知道这是把她当成那些对她们落井下石的人了，远处有铃声传出，已经到放学时间，不愿意浪费更多时间，她道：“我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一条出路。”
她走到她面前，把写好已经叠好的纸塞到她手里。
紧跟着一脸郑重道：“与其在这里遭受冷眼欺凌，不如选择一天未知的路，况且如今你们的处境已经不安全。”
向淑芬浑身一震，看明白沈曼清眼里什么意思？
她知道一些事情，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有些人不会放心，若她孤身一人倒无所谓，可孩子是她的软肋。
想到刚刚落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杀意，向淑芬倏然握住了手中纸条。
沈曼清微微一笑，虽然她现在还没看里面内容，但她已经知道她最终回做出什么选择了？
“你会这么好心？”向淑芬始终不信沈曼清给她的是生路。
沈曼清淡淡道：“我不喜欢讨厌的人跟我待在一个地方，会影响我心情。”
“……”
向淑芬实在好奇沈曼清给她的东西是什么，才能让她这么信誓旦旦，打开看一眼。
但当看到纸张上写着内容，她浑身一震。
这时，沈曼清已经掏出来身上所有钱，把她手拉出来给她，“晚点我再给你们送点，按照我上面写得做，你们很快可以拥有另一个家。”
“妈妈，她写的什么？”
沈曼清离开，小宝跳一跳的看，但她认识的字太少了，无法理解。
但他听到了沈曼清说——‘家’。
这一周从养尊处优到落魄无家可归，天气越来越冷，可他们只能住在桥洞下的一间漏雨破旧屋子里住。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家，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向淑芬眼含热泪，看着手里那一沓钱，又哭又笑：“从来没想过在我落魄的时候，亲戚朋友所有人落井下石，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居然是你。”
“可怎么能是你？”
“怎么可以是你？”
如果不是沈曼清，她现在还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是她把她推入到如此境，如今来做好人的也是她。
向淑芬最终还是没有丢掉那张纸和那一沓钱，她紧紧握住，盯着沈曼清已经远去的背影冷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今天失去的尊严从重新捡回来。”
向淑芬牵着儿子离开。
黄昏落幕，从远处天边拉出来黑色轻纱，如同一只遮天手掌，隔绝了光明，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中。
而一些人也在这黑暗中消失。
沈曼清那晚没有送东西过去，因为太晚了，打算第二天送过去，却得知向淑芬已经带着儿子离开了小镇。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但沈曼清知道她一定会过得很好。
赵小清不理解，“为什么帮她？”
沈曼清看着远处天边渐渐浮现一张脸，道：“可能那个小朋友可爱吧？”
“？”
这是什么理由？她喜欢孩子？
沈曼清回头一笑：“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
她真诚的大眼睛看着她，赵小清竟无言以对，半晌耸肩：“这样也挺好，眼不见为净。”
彼时，她们一起回去。
日落星辰，光阴似箭。
又半个月过去。
沈曼清原以为这辈子跟王小媛都不会再有交集，这一天有人找上门来，告诉她王小媛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