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黑瞎子在耳边絮絮叨叨地为自己打抱不平,
还有那些年里,这人顶着漫天风雪东奔西走、
为自己排忧解难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张麒麟脑海中闪过。
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干燥的唇,平日里淡漠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情绪。
张麒麟此时神色认真得近乎执拗,低沉的嗓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缓缓溢出。
“瞎!多谢!”
话音刚落,黑瞎子瞬间瞪大了那双常年隐匿在墨色镜片后的双眼,
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在他的认知里,眼前这个素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张麒麟,
此刻说出这番话,简直就像看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
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印象。
“我去!哑巴,你这是鬼上身了?”黑瞎子扯着嗓子惊呼,
声音里还带着没缓过神来的颤抖。
而另一边,祝淼淼刚祸害完张起山的骨灰,沾着骨灰的指尖随意蹭了蹭衣角,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正准备挪步去“关照”张衵山的尸体。
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咋呼,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脆生生地插话道:“瞎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张小哥有麒麟血脉加身,阳气旺盛得很,这世间哪还有鬼敢上他的身啊?”
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煽情气氛,一瞬间支离破碎。
张麒麟和黑瞎子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留下祝淼淼还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
二月红原本靠着药石调理,还能在病榻上捱过两年光景。
那日攥着发烫的手机,听到国外传来的消息,
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喉头剧烈滚动两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枯瘦的手指,死死揪着被角,原本要交代给解雨宸的临终遗言,就这么卡在喉间。
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病房惨白的日光灯下,死不瞑目。
霍家祖宅如今空荡荡的,往日气派的院落,只剩几个手上没沾过血的小辈守着。
那些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长辈,不知何时全部没了踪迹。
空荡荡的灵堂里,白幡在穿堂风里晃荡,
倒像是在给曾经显赫的家族送终。
齐家和李家的宅子,同样也没能幸免。
往日热闹的门庭,如今门可罗雀。
深宅大院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偶尔有几个下人形色匆匆地走过,怀里抱着的物件,
都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得,生怕被人窥见什么秘密。
陈家算是九门里的例外。当年陈四爷曾仗义出手,
帮过张麒麟和黑瞎子渡过难关,因此侥幸躲过这场清算。
可即便如此,陈家也早已不复往日风光。
九门接连出事的消息,在道上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人都有。
陈金水整日缩在宅子里,眼眶通红地嚷嚷着要金盆洗手,
说什么要改行做个本分的生意人,声音里满是惊弓之鸟般的惶惶不安。
陈四爷只是阴沉着脸瞥他一眼,冷着脸甩出一句“随他去”,
便不再多言,袖中的手却攥得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