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大理寺书房的案几前,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信件一张张摊开在我面前,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
那些死者的名字、死法、时间……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编织成了某种规律。
可这规律,我始终抓不住。
门轻轻叩响。
“珍珍,你在吗?”
是上官檎的声音。
我心头一震,连忙道:“进来。”
他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信。
“这是我父亲府上一位老仆送来的消息。”他将信递给我,“说是有人托他在庙里供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我怔住了,接过信一看,确实是家父笔迹。
但那庙……不是寻常百姓去的地方,而是杜家当年常去祈福的南禅寺。
“你说……会不会和案件有关?”上官檎低声问。
我盯着那封信,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凶手真的在监视我?
我猛然站起身,来回踱步,脑海中思绪翻涌。
每一名受害者临死前都收到过类似的神秘信件,内容各不相同,但风格统一,像是某种仪式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这样……
“也许,”我咬牙,“这就是突破口。”
上官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想怎么做?”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我要去南禅寺设局,引蛇出洞。”
计划迅速展开。
第二天清晨,我和李饼、上官檎、罗瞎子四人便悄然出发,前往南禅寺。
寺庙建于山腰之上,云雾缭绕,香火鼎盛,僧人众多,正是最合适的设伏之地。
我们的目标,是一个名叫“阿檀”的小沙弥。
他是南禅寺中最近才收留的小僧,来历不明,性格古怪,最重要的是——我们查到,他曾在某位死者家中出现过。
若他真是凶手派来的眼线,那么这一趟,绝不能让他逃脱。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伪装成前来烧香的信徒,每人扮作不同的身份。
李饼一身青衫儒雅,自称是外地士子;上官檎则装扮成商贾模样,带着香油钱大包小裹地走进寺中;罗瞎子则以江湖异人的身份混入僧众之间;至于我,则换上了一身灰色袈裟,装作一个小行脚僧,负责在寺内打探动静。
一切看似顺利。
然而,当我们准备在后殿设下陷阱时,却遭到了意外的阻碍。
一名年长的老僧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目光如炬,语气森然:“几位施主,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我们一愣,皆不敢开口。
还是李饼镇定自若,上前一步,微笑拱手:“大师有礼了,在下等人特来参拜佛祖,听闻南禅寺香火灵验,故特来求个平安。”
老僧眯眼看了我们许久,最终淡淡点头:“既然如此,还请勿扰佛事。”
说罢,转身离去。
但我们知道,刚才那一眼,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设局变得愈发艰难。
我们只能临时调整计划,改由我在寺内游走观察,李饼与上官檎在外围策应,罗瞎子则潜入藏经阁,试图找出那名小沙弥的秘密踪迹。
天色渐暗,雨忽然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噼啪声,原本布置好的陷阱被雨水冲刷,许多线索也跟着模糊不清。
“糟了!”上官檎低声骂了一句,“陷阱失效,咱们的人也暴露了。”
我站在檐下,望着远处泥泞的庭院,心中一片焦急。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节奏。
“再等一会儿。”我说,“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身影从侧门悄悄闪出。
是阿檀。
他披着斗笠,步伐轻快,似乎急于离开。
我立即对上官檎做了个手势。
行动开始了。
我们分头包抄,试图将他引入早已布下的圈套之中。
可就在我们即将接近时,一道雷声炸响,整个寺院为之一震。
阿檀猛地回头,眼神惊疑不定。
下一秒,他竟然撒腿狂奔!
“追!”李饼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冲了出去。
大雨倾盆,视线模糊,我们在狭窄的巷道中追逐。
终于,在一处偏殿后的草丛中,我们将他拦住。
他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我蹲下身,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现在就说实话,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他嘴唇颤抖,眼神慌乱。
只要再加一把力,真相,或许就能浮出水面。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还有脚步声逼近。
是老僧带人来了。
怎么办?
我与李饼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先带走他。”李饼低声说。
我点点头,正准备动手——
可就在此刻,阿檀突然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中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低声道:“你们……太晚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心头一震,阿檀那句“你们……太晚了”,仿佛一句咒语,在这滂沱雨夜中回荡不散。
他被我们押进了大理寺的临时审讯房,外面风雨未歇,屋内却已点燃数盏烛火。
李饼站在窗边,神色冷峻;上官檎坐在桌旁,指尖轻敲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罗瞎子则靠在门边,眯着眼睛打量着阿檀——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却仍倔强地紧闭双唇。
“你不是普通的沙弥。”我缓缓开口,语气平稳但不容置疑,“你在南禅寺不过三月,却能自由出入藏经阁与僧寮之间;你不吃荤腥,却每日定时去厨房后院取药;更重要的是——你曾出现在三位死者的府邸附近。”
阿檀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惊惶。
“说吧。”我直视着他,“你是谁的人?是谁指使你监视我们?”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冷笑一声:“你以为沉默就能保护你的主子?你以为没人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缺的只是你这张嘴罢了。”
他依旧不说话,但手指已在微微颤抖。
李饼忽然开口:“他在等。”
我和上官檎同时看向他。
“等什么?”我问。
“等援兵。”李饼语气冷静,“或者,是等命令——灭口。”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凝固。
我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道:“来仲书那边的人一定也察觉到了,如果他们要动手……今晚就动手。”
我回头盯着阿檀,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想活命吗?如果你死了,你的主子连半分悔意都不会有。”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我知道时机到了。
“你知道吗?”我继续说道,“第一个死者临死前收到的信上,写了一句话:‘天将罚汝,午时三刻,魂归黄泉’。之后每一个死者都收到了类似的信。你猜怎么着?那笔迹,和你替人供奉在我名下的那块牌子,几乎一模一样。”
阿檀瞳孔猛然收缩。
“你不是普通的小沙弥,你是他们布在寺庙中的棋子。”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现在,轮到你选择——做一颗死棋,还是做一张揭开真相的牌。”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开了口,声音嘶哑如裂帛:“我说……我说……但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是谁……否则……他们会杀了我全家……”
“只要你配合,我们会保护你。”李饼插话,“大理寺不会让证人枉死。”
阿檀抬头望着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希望。
于是,我们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陆城隍。
此人乃刑部侍郎,身居高位,表面上与大理寺合作无间,实则暗中操控一切,借由诅咒之名清除异己。
他通过秘密组织“青灯会”在各地安插耳目,南禅寺便是其中之一。
而阿檀,正是青灯会在寺中的联络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还供出一个关键线索:在城西有一处废弃的义庄,据说是青灯会的秘密据点之一,里面藏着关于诅咒案的核心证据。
消息一出,我们皆感振奋。
可就在我们准备进一步追查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人闯入大理寺!
紧接着,一名守卫急匆匆跑进屋来,脸色苍白:“不好了!寺中起火,文书库失火了!还有……还有几份重要卷宗被盗!”
我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卷宗?哪几份?”
“是……是有关三年前前任大理寺卿遇刺案的调查记录!”
众人对视一眼,脸色骤变。
“是陆城隍!”上官檎怒吼,“他知道我们要查他,所以先下手为强!”
“他想销毁证据,制造混乱,让我们无法深入调查!”李饼目光冰冷,“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给他机会。”
当夜,我们四人再度集结。
目标,城西义庄。
风停了,雨小了,夜色浓得化不开。
我们在阴影中前行,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墓地,终于来到了那座破败的义庄前。
大门虚掩,仿佛在等待我们的到来。
我握紧腰间的短刀,心跳加快。
“进去之前,大家都清楚一件事。”我低声说,“无论里面有什么,我们都不能退缩。”
李饼点头,率先推门而入。
屋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地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墙角堆着几个黑漆漆的木箱。
罗瞎子翻开其中一个箱子,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一页诡异的符文,旁边写着一句话:
“凡触我者,必遭天谴。”
我抬起头,望向黑暗深处。
这里,不只是个据点。
这是诅咒案真正的源头。
而这,也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