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本打算去黑风寨的,只是冀州出了事,他们得先回趟谢家。
还没等到谢家门口,便看见杨二柱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拉扯。
“二弟啊,你瞅瞅你现在,吃的穿的样样都好,咱们可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杨大柱拉着杨二柱的胳膊不松手。
“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拉大哥一把,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听说陆乡君手底下的作坊铺子多了去了。”
“你去跟陆乡君说说好话,让我和你大侄子去酒坊上工呗,正巧大虎也在酒坊当管事。”
说着,他鬼头鬼脑地向四周看看,才低声说。
“等咱们学会了,自家开个酒坊,还能忘了你的情分不成。”
“杨大柱,我早都跟你说了,自从卖到谢家的那天起,我就不是杨家人了,你是耳朵聋,还是听不懂话!”
杨二柱瞧着杨大柱无耻的样子,用力把胳膊抽出来。
这已经不是杨大柱第一次来平安村找他了。
那年他替主家服徭役时,就碰到了自家亲爹和杨大柱一家。
他内心里并不很怨恨他爹,那种情况下,是必须有一家被卖的。
他只是运气不好,抽到了那根代表着要被卖的小。
因此,隔三岔五的还是会给他爹送些东西。
但杨大柱不同,当初在一起生活,就仗着自己是长子,总是指使他干活。
后来得知被卖的是他们一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至今都记得。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哥,你信不信我去告诉爹!”
杨大柱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那你就去告!”杨二柱翻了个白眼,他爹虽更重长子,但也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且一直对他被卖的事心有愧疚,有心弥补,如今父子俩的关系比以前还要亲近些。
陆雪隐约听到他们两人说的话,却并不打算掺和。
这些年来,杨家人也在成长,不仅识了字,也比以前更明事理。
再也不是当初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做的模样。
果然,这个想法刚从她脑袋里冒出来,就见杨熙(杨大丫)和长大不少的杨小虎从谢家出来。
软硬兼施地把杨大柱撵走了,既让旁人觉得她行事利落,又不显得仗势欺人。
“还是你会教人!”谢远山瞧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感叹。
陆雪摇摇头,“那你可就说错了,这一家子,算是娘教出来的,我不过是起了个头。”
两人说着,从谢家后门进了院子。
自陆雪以戚自渡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她出入谢家,惯常走的都是后门。
内院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谢老头和王氏前几天去县城看双胞胎了。
这一年,老两口不仅要在县城和平安村两边跑,还要时不时接各种帖子去参加宴席。
有于妈妈带着,两人越来越有富贵人家老爷,老太太的模样。
只是依旧放不下家里的那八亩地和家里的鸡、驴、狼,还有房后的小菜园。
县城和府城,两家饕餮楼的生意都不错,分别由陆冰和李巧兰当大厨,偶尔轮换一下。
陆冰和王满安在谢远山和陆雪成亲后不久,也紧跟着成亲了,如今两口子正蜜里调油。
谢重山和李巧兰在县城里租了个小院,双胞胎一直跟在两人身边,谢宝珠则一直留在谢家。
这倒不是两人重男轻女,实在是之前谢宝珠不想跟着他们两个,只想跟着陆雪。
等陆雪去了军营,时常不在家,谢宝珠倒是愿意去。
可刚过五岁,就和石头一起,被郑秀才和张老爷“抓”去启蒙了,想去也去不成。
如今谢家的小私塾很热闹,大小加起来有十来个孩子。
除了姓谢的,还有郑秀才女儿郑知宁和桃庄里比较聪明的两个孩子,也在谢家读书。
陆雪和谢远山没在内院多停留,直接去了李佑安住的院子,那家伙正歪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一旁的小马扎上,暗九那么大一个汉子坐在上面,委委屈屈地刻着木头。
木头也没啥形状,就是单纯地拿着刻刀在上面划拉。
“呦,两位还舍得回来啊!”
李佑安听见脚步声,睁眼便看到陆雪和谢远山跟两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了两人一句。
“咳,李佑安,你这几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陆雪压住下意识怼他的冲动,难得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
李佑安愣了下,不自觉地揉了揉耳朵,直接打断,“陆雪,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陆雪:“......”真的,这人真能让人瞬间火大,想跟他吵一架的冲动按都按不住!!!
“陆乡君,我们主子最近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哪哪都好。”暗九怕两人打起来,连忙打圆场。
陆雪沉吟片刻,又仔细看过他的脸色,才缓缓开口,“李佑安,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你一定得稳住。”
李佑安听她这样说话,也收起了笑态,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再不见方才的轻佻。
“怎么了,你说,是关于自在的?”
“不是。”陆雪抿了抿唇。
李氏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李佑安虽几乎不出谢家,但暗八,暗九还是会偶尔出去的。
与其在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她和谢远山说出来。
“冀州乱了......”
李佑安看着陆雪的嘴一张一合,忽然觉得听不见她的声音。
什么叫李氏举家奔逃,什么叫李家家主生死不知......
她说的是李氏吗?怎么可能呢?赵郡李氏,百年世家,门生遍地,掌着冀州半数兵权......
“李佑安!李佑安!”陆雪见他面色不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
李佑安闭上眼睛,待嘴里的药丸化开,脸色才没那般苍白。
陆雪既然来同他说冀州的事,自然会有所准备。
这药丸是两位神医走的时候给她的,能“镇心安神,稳气护脉”。
“我没事了,还有什么,你一起说了吧。”李佑安睁开眼睛,眼底泛着猩红。
“也没什么了,我们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就是...你祖母,亡故了。”
陆雪再次拿出一颗药丸,打算等情形不对的时候再塞一颗。
不过,李佑安也只是“哦”了一声,并没表现出来太过悲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