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是,两人上台的第一个动作竟如出一辙——齐刷刷地望向陆雪。
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戚百户,可敢上台比划比划?”
张百户这话里憋着火气,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纯粹是憋着上午被怼的那口气,想在台上找回场子。
孙百户则不同,他是得到叔父孙千户暗中嘱托,要好好教训一下陆雪这个“野路子”。
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一个月前,野狼坡剿匪说起。
陆雪当时带王满仓他们端掉的那伙土匪,是孙千户养着的“钱袋子”,每年都要给他上供三千两银子。
这笔钱与孙家无关,完全可以说是孙千户的私产。
如今财源断了,他怎会甘心。
可他们不在一个营里,谢远山又护着手下,他想找回场子,也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让陆雪丢个脸面。
若是能留下治不好的暗伤,就更好了,毕竟刀剑无眼,比试中受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没等陆雪说话,旗牌官看了一眼李嵩,扬声喊道。
“台上的两位百户注意规则,你们只能接受挑战,不可选择对手!”
“现在,我再问一遍,可有人上台挑战?”
“我来!”陆雪接过戚沐拿过来的大斧,轻轻一跃,上了左擂台。
“没想到你真敢上来。”孙百户目光扫向那柄几乎与人齐高的巨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斧子一看便知分量惊人。
都说兴旺卫的戚百户力大如牛,可眼前的人哪怕穿着轻甲,也能看出来肩窄腰细。
尤其是站在巨斧前,更显单薄。
就算他能把斧子抡起来,估摸着两三下就得脱力,到时候自己都不用硬碰硬,只要躲过前三斧,岂不是必赢?
还真打叔父说的话来了,这路子也太野了!
想到这,孙百户挺直腰杆,颇具高手风范的抖了两个枪花。
“戚百户,我劝你还是下去吧,别一会儿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随后靠近几步,低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碍了我叔父的眼。”
“你若此时服个软,寻个由头去赔个不是,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真闹大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实在的,孙百户对于这个剿匪的戚百户还是有些敬佩的,真让他折在自己手上,还真有些不忍心。
陆雪握着斧柄的手微顿,抬眼看他,声音压得更低,但字字清晰。
“孙家世代将门,府城谁不赞一声忠勇?只是......”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瞄向看台上的孙千户,继续开口。
“只是,树大了,难免会有杂枝,若是不剪,整棵树都会溃烂。”
“孙百户是明眼人,有些银子沾了血,一旦拿了,那血腥味就很难甩掉了。”
孙百户瞳孔微缩,联想到戚百户这一年做的事,以及这一个月来叔父无端的坏脾气。
这沾血的银子,杂枝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两人这一番交谈,台下早已起了骚动。
“你们两个到底打不打!不打赶紧下来,这不是耽搁大家的时间吗?”
“就是,就是,那边早都打起来了......”
那边的擂台上,张百户已和挑战者打了数十个回合,枪来刀往的很是热闹,反观他们两个,跟两根柱子似的!
孙百户也知此时不是深问的好时机,退后两步,握枪的手有些发僵。
陆雪也退回原位,察觉出他的紧绷,提醒一句,“孙千户,刀剑无眼,分心不得。”
孙百户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枪尖斜指地面,“多谢,出招吧。”
陆雪不再多言,脚跟轻轻一踢,巨斧跟长了眼睛似的,顺着她的动作腾起,斧刃朝下。
没有半分花哨的动作,朝着孙百户当头劈下。
这正是由戚家刀法演变而来,戚家子孙天生力大,是以从不追求繁复招式。
只将一身蛮力与出手的速度柔和到极致,讲究一力降十会,一快破万法!
仓促之间,孙百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枪法,只能横枪去挡。
“铛——!”
枪杆和巨斧狠狠相撞,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骨发麻。
孙百户只觉浑身一震,他只知戚百户力大,却没想到这样大,也没想到这样快!
还没等他后撤,陆雪手腕陡然翻转,斧刃顺势下沉,精准地卡在枪杆中段。
“小心!”
陆雪低喝一声,双臂用力猛地向外一甩。
孙百户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枪杆上传来,脚下一空,便被甩到台下。
“噗通”一声摔在沙地里,坐在那半晌没反应过来。
校场上一片寂静,刚才让他们快点打的那个百户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问:“他们刚才动手了吗?”
“动了...吧。”
旗牌官也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兴旺卫,戚自渡,戚百户,夺擂成功!”
看台上的谢远山双手紧握,眼里止不住地钦佩与自豪;
孙千户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孙击石可是这一代孙家重点的培养对象。
五岁启蒙,七岁习武,十五年来从未有一日放松,怎么能败给戚自渡这个野路子,连一招都没扛住!
定是那个野路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李指挥使。”孙千户上前拱了拱手,脸色沉得似是能滴出水来,“我对此次比试有疑虑。”
李嵩抬眼看他,略微有些不耐烦,“哦?孙千户有何疑虑?”
要不是看在孙家的面子上,这个孙启才能当个百户都是烧了高香。
孙千户目光扫过刚站起身的孙击石,又指向擂台上持斧而立的陆雪。
“击石自幼习武,怎么可能被此人一招打败。”
他转向李嵩,声音陡然拔高,连张百户那方擂台的比试都被迫停止。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这戚百户跟击石凑在一处说话,定是他用了什么阴私言语扰乱击石心性,这才让击石分神失手!”
“我怀疑他根本没有真本事,这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取胜!”
说着,他再次看向陆雪,眼神越发锐利。
“更何况,这戚百户自始至终都戴着面具,遮遮掩掩,谁也瞧不清他的真面目。”
“这般藏头露尾,指不定藏着什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