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大夫人的到来,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小姐丫鬟们也纷纷提出告辞。
看到其他人都走了,姜弱柳和未芷宁也不好再多留。
两人假意贴心安慰未无央几句后,也跟着离开了依兰院。
看着众人离开,未无央朝竹幽看了眼。
竹幽明白的隐退几步,转身悄然跟出了院外。
依兰院恢复平静,只闻盛夏的虫鸣。
看着近在咫尺,活着的母亲,未无央控制不住泪湿双目。
“怎么着了,我的乖乖受什么委屈了?”
看着女儿满眼打转的泪水,未母一阵心疼,把未无央抱进了怀里。
“娘亲,”闻着母亲身上暖心好闻的味道,未无央再也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喔唷唷,娘亲的乖宝怎么哭了,快跟娘亲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未无央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越哭越难过的样子,未夫人也焦急得不行。
“夫人,你和小姐还是先进里屋再说吧!院里黑灯瞎火的,蚊虫也多。”
看着母女俩相拥,自家小姐又委屈哭泣的样子,奶娘刘氏心疼得不行,眼眶都跟着泛润了。
“好,先进屋,进屋了说。”
经奶娘刘氏提醒,未夫人才牵起未无央进了屋子。
看着夫人和小姐进了屋子,奶娘刘氏吩咐好丫鬟婆子各自去干自己的事后,让听兰守在了门外,她才叫着慕雪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未无央再次扑进未夫人的怀里又是一阵的哭泣。
哭她上一世的难堪遭遇,哭她现一世的失而复得。
真好,她的亲亲娘亲还好好的活着,活在她的眼前。
上一世,她的父亲,哥哥,弟弟被贬流放去了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而她和她娘则被贬充入了奴籍。
自此之后,她们娘俩地狱般的生活开始了。
想到她娘亲最后被人活活折辱而死的画面,她就难受自责得不行。
当时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娘亲被那些肮脏的人撕碎衣衫,折辱着。
任凭她柔弱的娘亲怎么哭泣求饶,那些畜牲都没放过她。
而被娘亲强塞躲在墙洞后的她则是度过了她十六年来最最漫长,最最难熬的两天。
这两天里,她不敢吱声,可娘亲被折辱的画面就这么血淋淋的一遍遍一幕幕冲击着她的视觉,无休止的不停歇撕扯着她的理智。
她愤怒,她愤恨,可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她有想过冲出去拼命,一了百了算了,可她娘绝望的眼神总会死死的盯向她,她害怕,她矛盾,就她单薄的身体出去,恐怕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和她娘亲一样被无情的折辱。
可让她躲在墙洞里无动于衷的看着娘亲被折磨,她的良心又是那么的煎熬。
每当她鼓足勇气想要出去时,她娘好似又有感应似的用绝望的眼神瞅她,盯视着,让她不敢冲动去辜负她娘亲的牺牲。
可,她怎么能办到不出去,可又怎么能办到辜负娘亲的牺牲。
如此,矛盾充斥着她,她害怕自己哭出的声音会引起外面的注意,只能咬住自己的胳膊,以压抑唇间止不住的酸涩唔咽,实在是忍不了啦时,她就伸手抓扣土墙层的泥,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度秒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炼狱,她的双手抓抠破皮出了血,可那些畜牲仍未停止对她娘亲的折辱。
等到那些恶人发泄完离去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那些恶人走了,她才艰难的从狭窄的墙洞里爬了出来。
血,满室的冰凉,满床的血红。
她的娘亲僵硬的瘫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大大睁瞪着,被折辱的身体满是疮痍,她破碎得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立马碎掉消失在眼前。
未无央哭着爬扑过去,眼泪止不住的大颗大颗掉落。
布满细碎伤口发红肿的双手轻轻捧起娘亲呆滞的脸,哭着亲亲她的脸,吻吻她的眼,难过的哭音,一声声唤喊着“娘亲,娘亲……”
可不管她怎么哭,她的娘亲都没回应。
害怕,恐惧,委屈,无措,无助,一系列扑袭着她。
她的哭泣好似终于撼动了老天爷,她的娘亲总算回了魂,可,那也只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央,央儿,要…要,好…好活…活下去,不…不要…为,为我们报,报……”
未母张口,一字一词间,不停有鲜血从她的口腔内溢出,她想要说出的字词是如此的艰难。话落,这简简短短的语句就耗尽了她最后的生机。
未无央不敢相信,她的母亲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未母睁瞪瞪视着双眸昭示着她的死不瞑目。
未无央悲伤到极点,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如失了魂落了魄似的,呆呆滞滞的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想起伸手掩压母亲的双目时,压了好几次,母亲的眼皮都未落下闭上。
她才痛哭出了声,嘶鸣一声声的溢出:“娘亲,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着,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着。”
语落,未母那未关闭的眼皮,才在未无央的掌心里缓缓闭上。
没了,留在自己身边最最亲的亲人都离自己而去了,她还有什么?
只余那满室的疮痍及满床的鲜红,浸染了她的眼,染疼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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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央儿好想你,”未无央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母亲,紧得未母都有点被勒疼了。
“唉,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怎生哭得这般厉害,你到底是受啥委屈了,你倒是和娘亲好好说道,说道,莫让娘亲看着干着急,成不?”
未母轻拍怀里未无央的后背,满眼布满了担心。
“娘亲,我没事,就是央儿想娘亲了,”哭着发泄好一会后,未无央才放开了母亲,起身擦拭眼角掉落的眼泪。
“你也别框我,到底出什么事了?赶紧跟娘说说,你这孩子,你是要急死为娘吗?”
自未无央长那么大,未母就从未看到她的央儿哭得这般委屈伤心过,这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的乖乖怎会如此哭?
“娘亲,我真没事,我是真的想娘亲了嘛!”
未无央为了宽慰自己的母亲,表情立马破涕为笑,然后她再次扑进了未母的怀里撒娇。
“别跟你娘我来这一套,赶紧说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未无央没想过要跟母亲说上一世的所经所历,毕竟从未发生的事,她说了她娘信不信是一回事,说了她娘肯定以为她脑子被魇了。
不过,今晚所发生的事,她都仔仔细细,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她是怎么被引到荷塘,又是被谁推下了荷塘,主谋是谁,她都揉碎,摊开,一一告知了她的娘亲。
她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包子性格,被欺负了只知道顾名声,就那么忍气吞声的不告知母亲,最后她们只能被打得措手不及。
“她们岂敢?”
“她们岂敢?”
听完女儿的叙述,未母气得全身发抖,她不敢想象,要是今晚那些人的奸计被得逞了,她的乖乖今后要怎么自处,怕不是都不想活了。
这个世道,名声对女人来说,何其重要,她们怎能如此罔顾她人的性命,生出如此恶毒之计。
未无央知道自己的所说对她娘亲的冲击有多大,可也不能瞒着,敌人在暗,她们在明,她们就只能当活靶子,只有告知她的娘亲,她的娘亲才会生出防备心,不着了那些人的道。
未母的确被未无央的话冲击到了,她真的没想到,同住一个府里的妯娌和侄女心思会那么歹毒。
今晚发生的事情就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看来,以往是她太过心慈手软,让那些人起了龌龊的心思。
娘俩详谈了一个时辰后,未母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未母走后,未无央唤来了竹幽。
“怎么样?”
“果然如小姐想的那样,四小姐和姜小姐出了咱们院子后,两人一路同行去了四小姐的院子,路途期间,四小姐还咒骂了几声贱人,不过都被姜小姐出声喝止了。”
“我尾着她们回到四小姐的院子后,怕打草惊蛇,误了小姐的计划,没跟潜进四小姐的院子,在院外等,倒是没一会后,四小姐的屋里传来了砰砰砰的打砸咒骂声。”
“半刻钟之后,姜小姐就出了四小姐的院落回了姜府。”
“竹幽做得好。”听了竹幽的话,未无央很是赞赏她的聪慧及不故作主张,的确是个有眼力见的。
“谢小姐肯定。”竹幽也很高兴能帮到自家小姐。
整个院里,就竹幽和慕雪两人稍会些简单的拳脚。
看来,等有时间得找个厉害的武师傅来指导指导她们,毕竟以后要做的事情,凶险是少不了的,没有会武的丫鬟,怕是很多事情都不太好操作。
这一晚,未无央想了很多,很多,这一世,她有许多事情要提前做准备。
能重活一世,她岂能还要踏上前世的死路,今生她必须给自己及家人辟出一条生路来才行。
除了府里的敌人要对付,府外前世欺辱过她的,她通通都不能放过了。
怀揣着过多的思绪,未无央睡得并不好,半梦半醒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仍陷在前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