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寂灭谷中神秘石碑轰然爆炸、显露惊天威能的同一时刻,远在西界,那座由方家负责开采、并将六成收益供奉给杨云天的矿脉深处,一名矿工奋力挥下镐头时,竟意外凿出了一角镌刻着古老符文的石壁!
异响过后,尘屑落定,那暴露出的部分隐约构成了一座庞大而复杂的阵法轮廓。
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惊动了方家所有高层。
方升闻讯火速亲临矿底,在严令所有知情者立下血誓不得外泄后,他凝视着那仅仅露出一角的玄奥阵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立刻化作一道遁光,直奔后山幻阵之外,试图求见杨云天。
然而,无论他如何以神念催动那枚传讯玉简,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分回应。
在焦灼等待了半日后,方升猛然记起前辈曾有吩咐:若遇事,方家可先行探查,若事不可为,再行禀报。
一念及此,方升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决心。
他渴望能独力完成此次探索,若能有所发现,必能让前辈对自己、对方家另眼相看。
他深知,若真有离开此界的一日,这位前辈的青睐与照拂,将是方家能否在陌生外界立足的关键!
于是,他不再犹豫,返回矿脉后立刻下达严令:增派人手,继续小心开采,务必将这座深埋地底的古老阵法完整地挖掘出来!
同时,他亲自坐镇于此,以最强硬的手段封锁消息,确保此事绝无半点风声走漏。
……
杨云天对远在西界方家矿脉中发现阵法一事,自是毫不知情。
他手中的那枚传讯玉简,在此地诡异力场的隔绝下,如同彻底失去了灵性,沉寂得如同凡物,根本无法接收到外界的任何讯息。
他只能继续快速浏览着老者留下的记录。
此人爱记述本是好事,为后人留下了线索,但其中夹杂着大量无意义的感慨与抱怨,让急于寻找关键信息的杨云天不得不耐着性子逐字阅读,他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他找到了三枚粘连在一起的石片,上面的字迹显得格外潦草而沉重:
“四十五年。老夫感知大限将至,恐就在这三五日之内了…可惜,穷尽此生,寻遍此地,除却发现一尊无法撼动、诡异莫测的石碑外,竟未寻得任何通往外界之法。墨初啊墨初,想你纵横一世,末了竟要寂灭于此等荒僻之地,当真可笑、可叹!唉,待老夫死后,只怕连个扫墓祭奠的后人都无。”
“若有缘人日后得见老夫遗言,且侥幸能离开此界,万望能将老夫死讯带予墨云岭墨家,老夫…感激不尽!”
紧接着下一片,笔迹却陡然变得狂放激动,仿佛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狂喜:
“四十五年!哈哈哈哈!天不绝我!老夫竟未死!不…是死而复生!老夫竟以魂体之形态存续了下来!古籍有载,魂体若不入轮回,便可得近似永生之机!哈哈哈!老夫这是因祸得福了!有此无尽时光,何愁找不到离开之法!”
但狂喜并未持续多久,第三片石片上的字迹便充满了困惑、愤怒与绝望:
“四十五年…为何?为何老夫离不开此地了?!明明出口近在眼前,为何有一道无形的天地枷锁将老夫魂体牢牢禁锢于此?!为何?!既予我希望,为何又顷刻夺走?!为何——!!”
杨云天注意到,自此处开始,再也未见骨片,后续所有的记载,均被老者以莫大魂力刻印在了更为耐久、却也更为冰冷的石片之上。
仿佛从那一刻起,他的希望与人性,也随着载体一同变得冷硬。
“六十八年,老夫今日欲全力打穿这侧山壁,且看能否另辟蹊径,寻得一线离去之机……”
“七十九年,空有万载寿元又如何?此间灵气稀薄近乎无,吾又仅为魂体,无相应功法可修,终日浑噩,无聊至极!无聊至极啊!”
“一百年,今日恰是老夫陷落此地方百载之期,当…‘庆贺’一番?呵!”字迹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讥诮与苍凉。
“一百三十八年,今日偶有所得,发现以魂火之法竟可勉强催动那废弃已久的炼器炉。百年未炼器矣,不知此生疏的手艺,尚能复原几分…”
“一百七十八年,妈的!定是这古怪石碑作祟,将老夫生生困锁于此!你不令老夫好过,老夫也绝不与你干休!今日便试着炼化了你这顽石!”
“二百五十四年,时日…应当无误吧?此地暗无天日,谁又能真切记得光阴流转?便当是如此吧。老夫耗费整整七十载苦功,终能将这石碑初步炼化,纳于魂体之内!这下倒要看看,还有何物能困住老夫!”
“二百五十九年,不行…看来此地方是禁锢石碑之本源囚笼,老夫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被其牵连罢了。这石碑…根本无力自行脱离此地!”
“年岁已不可考…老夫渐有所悟,此石碑恐是某种定位坐标,被大神通者施以无上伟力禁锢于此,故无法挪动分毫。妈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行此无聊之事!”
“老夫于此…究竟度过多少岁月了?罢了,不计较了。今日灵光乍现,得一脱身妙法!既然老夫魂体无法直接脱困,若能将外界修士诱入此地,施展夺舍之法,借其肉身还魂…拥有了新的庐舍,岂不便可安然离去?”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那群蠢钝的火猿!命尔等诱捕修士,为何尽数将其屠戮?老夫要一具死躯何用?!”
“老夫…不欲再苟延残喘了。纵得万载寿元,囚于此地,又与朽木何异?然则…”
杨云天轻轻放下最后那枚冰冷粗糙的石片,良久无言,心中唯余一声长叹。
这墨初的一生,从挣扎、狂喜、绝望到癫狂,最终尽数湮灭于此地幽暗之中,令人不胜唏嘘。
但杨云天从墨初留下的这些起居注中,至少确认了一点——此石碑的确诡异非凡,其根源远超他目前的修为所能窥探和撼动。
正如他所料,这石碑仿佛与此地地脉彻底融为一体,根本无法被挪动分毫。墨初穷尽百年,也不过是勉强将其初步炼化,能暂时纳入魂体,却依旧无法将其带离这洞府半步。
“西界那块,与眼前这块…究竟有何关联?”杨云天心中疑窦丛生。两者皆被神秘力量牢牢固定于各自所在,莫非真如墨初猜测,是某种用于定位的坐标?
此刻,他一边运转功法疗愈着先前爆炸带来的伤势,一边将心神沉入眼前这块沉寂的石碑,试图参悟其上的玄奥。
这块石碑虽与西界地底那块在外观、材质上极为相似,但其上镌刻的神秘符号却大相径庭。
杨云天翻出之前拓印的西界石碑符号,将两幅图案置于一处,仔细比对,试图从这迥异的纹路中,寻得一丝隐藏的规律或共通之处。
沉浸于这般深奥的推演与参悟之中,光阴流逝恍若未觉。转眼间,竟已是半年过去。
……
杨云天缓缓睁开双眼,半年的枯坐参悟,终究一无所获。
石碑上的图案玄奥莫测,全然无迹可循。
若真是用于定位的阵法,其核心必然与布阵之道相关,莫非这当真是一种自己闻所未闻、超乎想象的玄妙阵纹?
“对啊!阵法!”杨云天猛地一拍额头,恍然自语,“我怎地钻了牛角尖,一味要去参透那根本看不懂的符号奥义?真是愚不可及!”
他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亲手绘制的地图。
此图乃是他依据此界原有舆图,再加上自身多年游历丈量的成果综合而成,远比本地流传的任何地图都更为详实精准。
地图之上,西界、北界、东界呈三足鼎立之势,山川地貌清晰可见。
杨云天目光如炬,执笔蘸墨,首先将脚下这北界寂灭谷中石碑的精确方位标注其上,随后又标出了西界那处地底深渊中的石碑位置。
两点确定一条直线。
他手腕一动,一条清晰的墨线便跨越广袤地域,将西界与北界的两处石碑位置连接了起来。
“若我推测无误,东界定然也存在第三块石碑!”
杨云天目光灼灼地投向地图东界,“那么,它会在何处?”
三点方能成阵!若距离相同,以已知两点确定一边及方向,那第三点的位置,在理论上是唯一的!
他毫不犹豫,以这两处石碑点为基点,分别向着东界方向引出延长线。
只见两条墨线在地图上蜿蜒延伸,最终跨越千山万水,精准地交汇于东界境内的某一处!
那个地点,在地图标注的信息中,其凶险程度,似乎同样远超周边地域!
……
与此同时,远在方家城镇的喧闹市集中,阿斐与六郎正并肩穿梭于人流之间,采买着日常所需的用度。
“唉,”阿斐撅着小嘴,一边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摊贩上的小物件,一边向身旁的六郎小声抱怨,“师父这一走都多长时间了,连半点音讯都没有…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六郎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宽慰道:“前辈神通广大,修为深不可测,这世间能困住他的险地恐怕还没几个。
你啊,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多想想自己。我可记得某人说过,前辈临走前可是布置了不少课业,若是回来查验发现你只顾贪玩,怕是少不了一番‘惩戒’。”
“师父才舍不得重罚我呢!”
阿斐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得意,“顶多就是让我去后山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再说了,那些宝贝花草,你不是都偷偷帮我照料得很好嘛~”
她话音未落,目光忽地被一旁摊位上一支晶莹剔透的冰玉发簪吸引,“哇!六郎你快看,这个头饰好好看!”
六郎看着她这般心思单纯、极易被外物吸引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又掺杂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担忧。
家族中最近暗流涌动,父亲近日也不知为何,竟开始暗中命人搜寻一些天资出众的年轻女修,行事颇为隐秘,却依旧引得族中议论纷纷,甚至已有不少怨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六郎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