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是……是表姑娘。表姑娘与夫人达成了交易,她答应不再纠缠世子您,夫人则答应让她永远不必再做姜鸢。”
“但是,世子您当时派了人盯梢,姜姑娘她根本没机会逃走。”
“于是,她们便商议,借着大婚之日,让……让柔姑娘代替姜姑娘嫁出去,而有柔姑娘吸引视线,姜姑娘可以暗中逃走。”
“当然,夫人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柔姑娘定然是嫁不过去的。因为……因为柔姑娘她,她怀了侯爷的孩子!”
“夫人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真正的姜姑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了音讯,老奴也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
“世子爷,老奴所说的句句属实,望世子开恩,放了老奴的孙儿。”
听完这番话,谢晋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中剧烈翻涌。
这件事情,他母亲确实想,可姜鸢却也顺水推舟。
她真的很想离开自己。
有石头落地的庆幸,更有无尽的痛苦与噬骨的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可最终,他只是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
“真好……”
“我的鸢儿……她还活着……”
子朗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的,没有想到姜姑娘竟然如此大胆!
这可算是摆了世子一道。
他略微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晋,“世子,您注意身体。”
谢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里却迸射出了一丝希望,他看向十七,厉声吩咐道:“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暗查!”
子朗有些疑惑,询问道:“可是,世子,暗查的话特别费时间,也费人手。”
谢晋微微一怔,他又岂会不知道这个,可若是光明正大的查,定是会打草惊蛇了。
姜鸢在暗,他们在明,总是会有疏漏的。
“我去请旨,让各地官府严查户籍,尽可能地搜集人脸,与此同时,黑甲卫从京城扩散,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搜。”
子朗暗自咋舌,世子为了找姜姑娘,可真是大手笔了。
“世子,您觉得姜姑娘目前在何处?会不会在徐州?”
闻言,十七抬起了头,眼睛之中有着困惑,“姜姑娘去徐州,那岂不是很容易被主子找到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一起看向了谢晋。
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内心暗自一笑,他可真的不了解自己这个枕边人。
“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
子朗感觉后脖子微微一紧,世子刚才的话中之意确实明显,无论姜姑娘在何处,世子都能找到她,有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听见了。”
谢晋眼中迸射出冷意,“那还不快去办!”
两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地牢,世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地牢的门“吱呀”打开又合拢。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将剩下的两人包裹。
魏嬷嬷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整个人缩成一团,恐惧像无数只小虫子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偷偷觑着眼前的男人。
谢晋站在几步开外,身形隐在昏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漠然的寒意。
他开了口,声音平稳得没有半分波澜。
“烦请魏嬷嬷将这些年所做的罪行,一一说明白吧。”
魏嬷嬷猛地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颤抖着声音:“世子……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样揪着夫人的错处不放,夫人……夫人她可怎么办啊?”
谢晋微微偏过头,看向地牢深处更浓的黑暗,语气愈发冰冷。
“有罪当罚。”
四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任何转圜的余地。
魏嬷嬷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她失声叫道:“你!世子,你……你是在为姜姑娘出气!”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彻底绝望下的指控。
“世子!您竟然为了一个孤女,要置生养你的母亲于死地吗?”
谢晋的目光终于转了回来,落到魏嬷嬷身上,眼中却掠过几分刻意的困惑。
“哦?看来,这些年中,母亲所犯的罪过当真不少。不然,魏嬷嬷为何会直接断言是死罪呢?”
魏嬷嬷闻言,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嘴唇翕动,面如死灰:“世子……你……你在诓我?”
谢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话音未落,一卷纸和一支笔已经递到了魏嬷嬷面前。
魏嬷嬷看着眼前的纸笔,再看看谢晋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颤抖的手拿起笔,墨汁在纸上晕开,也晕开了李氏那些见不得光的罪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魏嬷嬷放下了笔,在写满字迹的纸张末尾,重重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等墨迹干透,她双手将那张薄薄却又重如千钧的供状递给了谢晋。
谢晋接过,目光快速扫过。
他母亲可真是好本事!
暗地里放高利贷,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不止一两家。
就连柔姑娘那件事,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晋捏紧了供状,指节微微泛白。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地牢,径直走向谢筠的书房。
谢筠正一个人在书房里喝着闷酒,脸色铁青。
一见到谢晋进来,他眼中的怒火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这几日,他想尽了办法,都没能从李氏嘴里撬出柔儿的下落,心中本就憋着一股邪火。
“你来做什么?”谢筠的语气冲得很。
谢晋并未理会他的恶劣态度,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供状递了过去。
谢筠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都震翻在地,酒水洒了一地。
“魏嬷嬷那个贱婢在哪里!”谢筠额上青筋暴跳,双目赤红,怒吼道。
谢晋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