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斜倚在蟠龙靠背上,端着的茶盏纹丝不动。
当一头獒犬撕开某位御史的喉咙时,他突然轻笑出声:
\"诸位爱卿瞧仔细了,这就是扰乱朝纲的下场。\"
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惊得近处的官员浑身战栗。
校场西侧,王永垂手而立,目光扫过人群中瑟瑟发抖的身影。
他注意到户部侍郎偷偷擦拭眼角,而那位前日还慷慨陈词的年轻御史,此刻正咬着嘴唇将脸埋进袖中。
血腥味愈发浓重,几只乌鸦在天空盘旋,翅膀掠过皇帝头顶的冕旒。
\"杨阁老。\"
朱厚熜突然开口,声音盖过此起彼伏的惨叫:
\"你说这些清流,是忠是奸?”
今日处决的这些言官,大都是杨廷和的门生故吏。
杨廷和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额头贴地:\"陛下圣明,臣等当以朝廷大局为重。\"
他瞥见不远处被犬齿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喉间泛起腥甜——那是他的得意门生。
日头西斜时,校场上只剩零落的碎骨与浸透血水的泥土。
朱厚熜起身离开的刹那。
十二面绣着\"忠君\"二字的杏黄旗猎猎扬起,将满地惨状尽数遮掩。
而这场血色示众的余波,官员们心底蔓延!
每一句密谈、每一封奏疏,都成了悬在脖颈上的无形利刃。
……
半个时辰之后,文武百官重新回到朝堂!
金銮殿上蟠龙金柱映着明黄纱幔。
朱厚熜斜倚在雕龙嵌宝的御座上,白玉盏中祁门红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冽。
以犬噬御史的血腥场景还在朝堂余波未平,此刻鸦雀无声的寂静倒比往日谏官们的聒噪更令人惬意。
\"诸位爱卿,可有本启奏?\"
他轻叩茶盏,青瓷与鎏金托盘相撞发出清响,在空旷的殿宇间荡出回音。
话音未落,杨一清已撩起蟒袍,玉带铿锵作响地踏出班列。
这位四朝元老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角笑纹里都藏着经年算计:
\"启禀陛下,自陛下践祚以来,这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实乃大明气运中兴之始!\"
他抬手虚指殿外,道:\"北境鞑靼,东北女真闻风丧胆,铁骑所至草木皆惊,瓦剌交趾灰飞烟灭!”
“南洋诸国重开朝贡,昔日倭寇不见踪影!”
“此等武功文治,便是上古尧天舜日,怕也要逊色三分!\"
杨一清话音刚落。
杨廷和已领着一众阁臣趋步而出,声如洪钟:
\"陛下以天纵之才革除弊政,朝堂清明恍若文景!\"
礼部尚书刘健捧着象牙笏板,佝偻的脊背在叩拜时绷得笔直:
\"昔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焉能及陛下万分之一?\"
\"陛下圣德昭昭!\"张居正叩首。
\"秦皇汉武不过拓土开疆,唐宗宋祖仅能守成中兴,哪比得上陛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并肩太祖太宗开国之雄!\"
海瑞一身青衫,衣角被穿堂风掀起半寸。
他望着阶上年轻帝王逐渐舒展的眉眼,想起今日刑场上被恶犬撕咬的御史,喉间泛起苦涩。
而户部侍郎钱有庆却已激动得满脸通红,连珠炮般颂道:
\"此等圣君,当立碑勒石,传于万世!”
赞歌声浪里,朱厚熜将凉透的茶汤一饮而尽。
鎏金茶盏重重砸在龙纹案几上,惊得殿角铜鹤烛台的烛火猛地一颤。
他望着阶下俯伏如蚁的群臣,忽然觉得这金銮殿愈发宽敞了。
那些曾令他头疼的谏章、聒噪的言官,都随着犬吠声化作了满地碎肉。
此刻溢美之词如潮水漫来,倒比春日江南的烟雨更教人骨酥。
\"众卿平身!\"
他抬手时,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帝王独有的羊脂玉扳指。
殿外忽有白鸽振翅掠过,惊起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恍惚间竟像是御史们未喊完的谏言,被晨风卷着散入了九霄云外。
朱厚熜抬手虚按,龙纹袖口扫过蟠龙案几,鎏金烛台上的火焰随之轻颤:
\"众卿无需拘谨,朕岂会动辄以酷犬决治臣?\"
他漫不经心地目光扫过阶下文武时,惊起几串细微的抽气声。
朝堂寂静如死水时,王阳明忽然踏出班列。
这位以\"知行合一\"闻名的大儒,玄色道袍在穿堂风中微微鼓荡:
\"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亲祀天坛。”
“今四海承平,正该告慰天地祖宗,祈愿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这话惊得群臣脊背发凉——素来刚正不阿的王阳明,竟也开始逢迎圣意?
不等众人回神,满朝文武已如潮水般涌向前殿,乌纱帽与象牙笏板此起彼伏:
\"臣附议!恳请陛下主祭天坛!\"
\"准了。\"
朱厚熜指尖叩击龙椅扶手,目光落在躬身待命的礼部尚书刘健身上。
\"刘卿家,选个黄道吉日,莫要失了皇家体面。\"
\"微臣遵旨!\"
刘健额头的冷汗顺着发梢滴落在绣着云纹的朝服上。
帝王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出回音:
\"如今帝国疆域日广,新设衙门急需人才。”
“以往三年一科的恩科,太慢、太少!\"
他猛地拍案,震得案上朱砂砚台都晃了晃。
\"传朕旨意,恩科改为一年一试!”
“半月内筹备乡试,不得有误!\"
旨意如惊雷炸响,群臣僵在原地。
按祖制,科举乃国之重器,这般仓促改制定会动摇根本。
往日早该有清流御史跳出来死谏,可此刻满殿文武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今日刑场上御史的惨叫犹在耳畔,恶犬撕裂皮肉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金銮殿梁间。
那些本欲开口的谏言,生生卡在喉间,化作喉结上下滚动的干涩声响。
刘健双腿打颤着退入班列,余光瞥见几位素来刚直的御史。
此刻攥着笏板的指节发白,却再无一人敢挪动半步。
殿外忽然传来闷雷,乌云不知何时已压上了紫禁城的飞檐。
就在满殿死寂之时,杨一清禀道:
“陛下此举实乃天赐良方!”
他额头渗出细汗,却愈发激昂:
“昔年太祖开国初亦曾广开恩科,今陛下效法祖制,实是慧眼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