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百草堂门口,程漠北身旁亲卫也不由得感叹。
“将军,这凤霞郡治理之术确实非同一般,街道干净,人马有序,比长安要舒适不少。”
“就这百草堂门口,病人排队井然有序,而且人数众多,看来这方岐神医名头,也不是浪得虚名。”
程漠北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这百草堂的招牌。
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方岐如此名声,肯定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要不然,哪里还等得到他们来拆穿?
眼看程漠北就要越过排队人群,直接进入百草堂,一旁自发维持秩序的民众叫住了他们。
“哎!你们是善号还是叫到你们号了?怎么穿得一身好衣裳,连规矩都不懂?”
亲卫是个暴脾气,自家主人被指责不懂规矩,他眼神顿时就一冷。
民众也不怕他,在百草堂还想闹事不成?
果不其然,那亲卫瞪了一眼后,其他排队的民众纷纷朝着他看了过来。
这时候可不存在什么扶不扶的问题,乡民淳朴善良,面对不义之事敢于挺身而出。
程漠北伸手挡住身边亲卫,对着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人家行礼道:“老爷子,这善号和叫号是什么意思?我们从京城来的,特意前来看看这位方神医!”
罗老头瞥了程漠北一眼,开口道:“就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要是本地人,谁会不知道百草堂的规矩?”
“你们找方神医,那可是来对地方了,方神医医术好,人也好,只要不是天要收你,那就能救得回来!”
亲卫心里不屑,觉得医术再好,也就那个样子。
哪里有这个老头吹得那么神奇?
罗老头又继续说:“至于这个善号叫号嘛,是之前百草堂人太多了,又没个规矩,病重等在后面,病轻的又占了位置。”
“每天五个善号,可以优先诊治,只有老人小孩妇女和病重之人才行,之前老头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要给我善号,老头子我都没要!”
“别看我今年六十有三了,身子骨可比一般年轻人硬朗,拿善号,那不是丢人嘛!”
其他人都被罗老头一番话给逗笑了。
至于叫号就很简单,一些人排着队,就分发木头号码牌,以此维持秩序,不至于混乱。
结果有些人把号码牌给弄走,当做祈福健康的精神寄托,给小孩子或者病人拿去戴着。
搞得百草堂的号牌总是缺失不够,没几天就要找木工再做一批。
“哈哈哈!”
程漠北听着这些有关百草堂的趣事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些事情来看,这方岐确实有几分本事。
听说凤霞郡一些政事还有他提出的改进意见,看来是个能人。
不过,有能力之人不投身政道,造福天下,却甘愿一心行医,这又是何道理?
别看程漠北是个粗人,倘若他可以弃武从文,那是半点不带犹豫的。
这年头到底还是读书人更加受人尊敬。
哪怕去青楼也是一样,读书人更受那些歌姬喜欢,哪怕只是囊中羞涩的穷书生。
亲卫去领了号牌,回来排队,在人群中,程漠北爽朗的性子,时不时说一点长安和边塞的趣闻,倒是和周围人聊得和谐。
到了程漠北,他一进来看见坐在诊桌旁的方岐。
今天的方岐身穿医者袍,头戴医冠,显得儒雅文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
一个屠户,杀的猪多了,身上会有一种气质,让牲畜觉得害怕。
而方岐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多了之后,病人见到他,会下意识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哪里不舒服?”
方岐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却猛然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程漠北,程大将军。
眼看方岐要站起来行礼,程漠北按住了他给自己脉诊的手。
“不必行礼,这里不是军营,我是来看病的病人,而你是大夫,该怎么做,你说了算。”
“好。”
方岐应了一声,就没有别的反应。
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反而让程漠北高看了方岐两眼。
这时候,程漠北解开了上衣,赤裸露出肩背,将后背肩膀展示给了方岐看。
身边亲卫看到了,都一脸惊愕。
“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程漠北后背靠近肩膀处,有着碗口大的红肿,红肿中央一片黄白之色,已然化脓。
这片红肿触摸起来光滑偏硬,稍一碰就让程漠北疼痛难忍。
可之前他在营中顶盔束甲,就连方岐都没有察觉到他背后有如此病症。
“军医看过,说这是痈症,但他不敢轻易治疗,免得转化为疽症,你可能治疗?”
“需要一些时间,大将军可否等百草堂闭门之后,再由晚辈给您医治?”
亲卫一听,方岐竟然还要大人在其他民众之后治疗,不由得眉头一竖。
既然要等到最后,这百草堂领的号牌又有什么作用?
程漠北却没有这样想,如果方岐真有本事,却要把他留在最后,意味着治疗起来很耽误时间。
或者说,有些困难。
他自己不觉得这个病有什么,战阵上受伤流血还少吗?
殊不知,方岐见到程漠北背上这个痈疽之症,心都吓了一跳。
稍不注意,衣物就有可能磨破化脓处,导致痈疽溃烂。
溃烂透入筋骨,疼痛彻骨,难消,难溃,难敛,而且极易复发,甚至朝着周边扩散转移!
就算堪堪控制,稍有不注意,又会因为沾染细菌,污物,从而导致二次病变。
说不定就会引起伤患处发炎,从而引起人体发热,形成其他并发症。
而且会困扰人的一生。
不是没有人背后生长痈疽,最后变成一个驼背的。
见方岐神色有些变化,程漠北还问道:“可是老夫这病有些棘手?”
方岐看着程漠北,医者性格上来,不由得有些怒道:“为何不尽快寻医问药?这痈疽之症倘若初发,只是红肿热痛,清热解毒就可解决。”
“现在化脓入肉,稍不注意就会透入筋骨,到时候疼痛难忍,相伴一生!”
一听这话,刚才还有些不屑的亲卫,顿时变了脸色。
程漠北也难以保持那副身居高位的姿态,变回了病人该有的样子。
“这!这么严重?”
方岐冷冷一撇道:“当然,而且痈疽倘若自行溃烂,容易引发伤口感染发炎,说不定一个急热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程漠北这时候也无法淡定了,只能讪讪笑道:“老夫一开始以为只是蚊虫叮咬而已,谁知道会如此!”
“大将军,您去病房稍候,待百草堂打烊歇业后,晚辈再给您医治。”
“好,好。”
程漠北小心站起来,连衣服也不敢穿好,生害怕把痈疽给磨破。
哼!
区区后生晚辈,仗着医者病人的身份,敢对他动怒。
等治好之后,老夫再找你算账。
不过,程漠北又笑了起来。
这方岐还真是个有脾气的,敢和他老程吹胡子瞪眼,想来医术也不会差,不然早被人收拾了。
能力大的人,一般脾气都大。
看在他自称晚辈,也是关心自己的份上,就放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