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特的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和我在一起,他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还是……奶奶提起的皇太子之位,让他感到为难了?”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撅起了小嘴。
“好想见他啊……”
莉莉特想起拉斐尔皇子似乎对服饰很感兴趣。
“要不要……去服饰店集中的繁华街区逛逛看?说不定能遇到他?”
她很快摇了摇头。
“不行,这也太碰运气了。”
“果然还是写封信,直接约他见面比较好。”
但新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可是,我真的能主动给他写信吗?”
“万一皇帝陛下因为和温泽艾斯走得太近,怪罪下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现在却连见一面都这么难。
莉莉特正为此愁眉不展,玛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莉莉特小姐,有客人来访。”
莉莉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难道是……拉斐尔皇子殿下?!”
然而,当她走进会客室,那份小小的期待便立刻破灭了。
坐在那里的,是海莲娜。
她的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显然是痛哭了很久。
莉莉特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这似乎刺激到了海莲娜。
她猛地站起来,冲着莉莉特尖声大喊:
“把拉斐尔大人还给我!”
莉莉特每次见到海莲娜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今天更是让她无语到了极点。
她甚至在想:“我现在把她赶出去,会不会太失礼了?”
就在莉莉特犹豫的时候,海莲娜又喊道: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我知道拉斐尔大人肯定和你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莉莉特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情立刻消失了。
她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冷冷地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莉特突然转变的气场让海莲娜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挺直了背脊,固执地说:
“不管我怎么等,拉斐尔大人都没有来看我!”
“我去皇宫找他,可那些侍从只说他在处理重要的事,没空见我!”
海莲娜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在她心里,拉斐尔大人怎么会有比她更重要的事?!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拉斐尔现在很可能就在温泽艾斯家!
“老实说!拉斐尔大人是不是就藏在这里?!”她带着哭腔质问。
莉莉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淡漠:
“兰帕德小姐,您现在情绪似乎非常不稳定,我看您还是尽快回府休息比较好。”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玛丽递了个眼色。
玛丽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扶住了海莲娜的胳膊。
“小姐,我送您回府吧。”
“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海莲娜尖叫着拼命挣扎。
“我只是来找拉斐尔大人的!”
可惜,她那点力气在肌肉结实的贴身女仆玛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让她绝望的是,连她自己带来的女仆,看到情况不对,也赶紧上前帮忙架住了她。
直到海莲娜哭喊挣扎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门外,莉莉特才松开一直紧咬着的下唇。
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片刻之后,她猛地站起身。
她要去皇宫。
这是莉莉特第一次真正踏入皇宫。
近距离看到的宫殿,比她以往远远眺望时所感受到的,更加雄伟壮丽,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奢华与精致。
但此刻的莉莉特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她脚步匆匆,径直走向那宏伟的宫门。
“站住!”守门的士兵立刻拦住了她,语气严肃,“请出示皇宫出入许可。”
想要进入皇宫,必须提前联系要拜访的皇室成员,并获得许可。
莉莉特是临时起意,手上自然没有任何许可证明。
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从容说道:
“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前来拜见贝罗妮卡皇妃殿下。”
“温泽艾斯”这个姓氏一出口,士兵们的表情立刻变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畏。
其中一人恭敬地回答:“请您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一位宫女快步走了出来。
她向莉莉特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然后低声说:“温泽艾斯小姐,请随我来。”
莉莉特跟着宫女,走进了一间装潢华美、墙壁上绘满精致花卉图案的会客室。
然而,在里面等候她的,却不是贝罗妮卡皇妃,而是丹尼尔皇子。
“温泽艾斯小公女?您怎么会来这里?”丹尼尔看起来十分惊讶。
莉莉特优雅地提起裙摆,向他行了一礼。
“殿下安好。实在失礼了,我因有急事,不得不冒昧前来叨扰。”
“原来是这样。”丹尼尔点了点头,“真不巧,母亲她现在不在宫中,外出参加一个茶会了。”
“正合我意。”莉莉特心底暗想,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她顺势说道:“其实我是为了尽快将从北方带来的一样珍稀物品献给皇妃殿下,所以才急匆匆赶来的。”
“哦?珍稀物品?”丹尼尔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是的。”莉莉特保持着微笑,“我希望能趁它还新鲜的时候转交给皇妃殿下。不知能否劳烦殿下代为转呈?”
“当然没问题!”丹尼尔立刻答应下来,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如此郑重其事、亲自送来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是罕见的宝石?稀有的矿石?还是蕴含魔力的特殊材料?
又或者是,某种珍稀魔兽的皮毛?
然而,当莉莉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所谓的“礼物”时,丹尼尔脸上的期待凝固了。
那只是一小捧毛茸茸、五颜六色的小毛球。
莉莉特仿佛没看到他僵硬的表情,介绍道:
“这是生长在北方山脉的一种奇特小生物,因为外形圆滚滚的很可爱,在北地很受女士们的欢迎。希望贝罗妮卡皇妃殿下也能喜欢。”
丹尼尔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啊……是,是吗。”
他脸上的失望几乎掩饰不住:“就这?这也算礼物?”
莉莉特对此毫不在意。
这本来就只是她进宫的借口。
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作为敲门砖,正好可以避免外界过度解读温泽艾斯家与贝罗妮卡皇妃的关系。
“好了,铺垫结束,该问正事了。”
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心思深沉的贝罗妮卡皇妃,莉莉特或许还会更委婉一些,小心翼翼地寻找时机。
但既然是丹尼尔……莉莉特决定不再绕弯子。
她抬起眼,直视着丹尼尔,直接问道:
“请问殿下,拉斐尔皇子殿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丹尼尔脸上那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温泽艾斯小公女,您为什么突然问起‘那家伙’的事?”
“那家伙”这个称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莉莉特的心微微一沉。
她眉头轻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是这样的,今天兰帕德小姐突然来找我,哭诉说拉斐尔皇子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她非常担心,所以特地跑来向我打听殿下的行踪,我这才有些在意。”
“啊啊,兰帕德小姐啊……”丹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她也真是……够可怜的。”
每次只要牵扯到拉斐尔,那个海莲娜就像疯了一样。
丹尼尔摇了摇头,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说道:
“这件事,我可只告诉小公女您一个人。”
“其实,拉斐尔他……已经被父皇关了好几天了。”
莉莉特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到莉莉特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丹尼尔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平日里总是小心翼翼,难得有机会看到别人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尤其这还是关于他一直嫉妒的拉斐尔的丑事,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
他继续说道:“拉斐尔这次可是彻底惹怒了父皇!”
“父皇非常生气,下令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直接把他关进了别宫里!”
莉莉特屏住了呼吸。
丹尼尔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带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阴冷。
“父皇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看啊,他短时间内是别想出来了。”
这个一向看起来温和甚至有些怯懦的皇子,此刻脸上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坐在他对面的莉莉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咚咚作响。
莉莉特最终还是婉拒了丹尼尔共进晚餐的邀请,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温泽艾斯宅邸。
她才刚踏进家门,奥利维娅就迎了上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去皇宫,你怎么回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后果……”
莉莉特此刻却顾不上解释,也听不进奶奶的责备,她焦急地打断了奥利维娅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奶奶!拉斐尔皇子殿下他……他被关进别宫里了!”
奥利维娅脸色一变,立刻伸出双手扶住莉莉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沉稳而有力:
“别慌,莉莉特,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奶奶镇定目光的安抚下,莉莉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将自己在皇宫里从丹尼尔口中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奥利维娅静静地听完,确认道:
“也就是说,拉斐尔皇子因为触怒了皇帝陛下,现在被囚禁在别宫?”
“是的。”莉莉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奶奶,皇子殿下他……他不会有事吧?”
那个男人……
那个能面不改色地命令自己年仅五岁的亲生儿子去试毒的皇帝。
那个为了权力,执意要将儿子推给一个明显精神失常的女人的皇帝。
莉莉特不敢想象,当这样冷酷无情的人真正动了“惩罚”的念头时,会对拉斐尔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时被关在黑暗小房间里的恐惧,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看到孙女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奥利维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这么担心皇子殿下?”
“是的。”莉莉特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无比肯定,“他是我的朋友。”
奥利维娅看着孙女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了然,却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十八岁的少女,大概还不明白,在成年的男女之间,“朋友”这两个字,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层用来掩饰更复杂情感的薄纱。
莉莉特却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紧紧抓住了奥利维娅的手,恳切地望着她:
“奶奶,我想帮他!”
那双天蓝色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决绝和不容置疑的恳求。
奥利维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看你这样子,若是不让你确认皇子殿下的安危,恐怕是寝食难安了。”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种久经风浪的从容与自信:
“好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您真的……真的有办法吗?!”莉莉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希望。
“当然。”奥利维娅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历经岁月沉淀的锐利光芒。
虽然随着莉莉特逐渐能够独当一面,她已经退居幕后多年,但她毕竟是做了三十年温泽艾斯公爵夫人的女人。
在这座帝都,她依然拥有着足以影响宫廷决策的力量。
皇宫深处,一座位置偏僻、几乎被人遗忘的别宫。
名为“宫”,实则不过是一座粉饰得稍好一些的牢笼。
房间里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将所有光线都隔绝在外,只有几缕阴冷的风从裂开的墙缝中钻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阴暗的角落里,甚至能听到多足虫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拉斐尔,就被囚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冰冷的铁链,沉重地束缚在他的脖颈上,另一端牢牢地固定在墙壁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