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一字一句地说着，话音落下，方世源的拳头也已经捏紧。
“你的那个破试炼把我困了一辈子。”
“直到现在，我都怀疑自己到底出没出来。”
“给我个理由，我凭什么要帮你?”
玄武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毫无苏醒征兆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老了，不中用了。”
“但这几个孩子，他们有无限的可能。”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身上带了伤。”
说着，他摊开手掌，掌心处横着削出一道裂口，时刻散发出猩红色的血雾。
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方世源不由得将眉头皱起。
“去凝散。”
“你这个师兄够狠毒的啊，一点同门之谊都不讲。”
玄武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
“只是对我这样而已。”
“他毕竟是我师父精挑细选留下来的传人，只是和我的理念不同罢了。”
“那个小姑娘，是朱雀的后人。对她，白虎就很仁慈啊。”
顺着玄武的目光，方世源回身看去，只见天幕中出现一个黑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地面飞来。
很快，黑点放大成一个张开双翼的人影，正是李红月。
一刻钟的时间到后，她飞速赶奔原处，但地面上已经没有了王羽和吉平的踪迹。
只剩下玄月拖着雷千星的身体离开战场。
如同拽着一头死猪赶往屠宰场一般，一瘸一拐朝着原处走去。
莫非，他们两个人已经?
不，不可能。
她急忙收敛翅膀，双脚平稳落地。而后将手掌贴在地面上，向地下注入些许灵力。
很快，地面以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回应——是隐绒。
李红月感到一阵激动，急忙借助隐绒对灵力波动的短暂记忆，勘察起方才的经过。
嗯?一共有——五个人?
等等，这个波动的频率，好熟悉……
是方世源!
隐绒毕竟算不上什么绝世法宝。
只能大概记录下此处最近来过几个人、大概用了什么招数、以及最终的去向。
凭着这些有限的信息，她推测出是方世源将王羽两人带走，离开的方向与玄月刚好相反。
就这样，她一路尾随着方世源留下的灵气残余，来到此处。
见到玄武后，她的心情一阵激动。
激动之余，便是更加剧烈的尴尬与不安。
若是王羽和吉平，尚且容易瞒过。
但面对玄武，难保他会不会发现自己与白虎有过接触的事情。
而她不知道的是，白虎助其突破第四道试炼时，玄武就藏在一旁，目睹了全部过程。
看着落地后深色慌张的李红月，玄武并没有多言，而是强忍着痛苦挤出一抹慈笑。
“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再晚一些，只怕老夫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说着，他将已经褪去血色、变得干瘪苍白的手艰难摊开。
“还得辛苦一下你了。”
看着眼前已经有些感染的伤口，李红月害怕被发现的恐惧感暂时消退。
似乎有某种力量推动一般，她下意识举起双手，对准伤口处放出一团气体。
很快，气体将那道裂痕层层覆盖。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气体散去，那道重创也消失不见。
一旁的方世源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过来，心中连连发出惊叹。
朱雀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要知道，玄武手上的那道血痕，并非一般的创伤。
而是被白虎亲自抓破的创口。
据他所知，白虎年轻时为了练就一门绝艺，终日将虎爪浸泡在药水之中，又每日生吞各种奇毒。
长年累月过后，其指尖自然催生出一种粉末状的物质——这边是去凝散。
这种物质可以通过抑制灵气流动的方式，极度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
因此，被其虎爪所伤者，难以被一般的术法治疗愈合。
他内径内遇到过不少前辈，都曾讲过此事。
而他们就是因为不自量力去挑战白虎，被抓伤后又找不到医治的办法。
无奈之下，这些人只得将精神从体内抽离，来到内景当中度过残生。
曾经年轻的时候，他也不信这个邪。
但奈何当时的他已经身在内景，难以出去。
无奈之下，只得由见识过这招的前辈们在内景中模拟被抓破的伤口，供他破解。
但即便是他最拿手的神技——圣愈天章，在这道简单的抓痕面前也无能为力。
可如此厉害的存在，在朱雀之力面前却如同儿戏一般。
他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试图仔细检查一番。
而这一举动也被玄武看在眼里。
愈合的手掌缓缓抬起，径直送到其面前。
“仔细看看吧，反正从老夫的感觉上来看，确实是愈合了。”
被看穿心思的方世源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头顶的一撮白发随即飘落。
玄武又是一笑。
“怎么样，留下来，这招也可以教你。”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处，方世源却显得有些迟疑。
要知道，片刻之前，自己刚刚对玄月开出过类似的条件。
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穷极一生苦苦追求的妙法仙术，在真正的高人面前却只是用来做交换的一个工具。
玄武对他是如此，自己对玄月也是如此。
一番思索过后，方世源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算啦。”
“您说这法术，学到多少是多，学到什么才算高啊?”
“我在那该死的内景里困了这么久，学到的已经够多了。”
玄武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心有不甘。
“那，你就不想复仇?”
这次，他的语气中甚至带出些许恳求的意味。
但方世源已经机械般转身，朝着另一边迈开脚步。
“复仇?哈哈哈。”
“老前辈，若真讲复仇，我第一个要找的，也不应该是白虎吧？”
“复仇，复仇……”
“您不妨问问这两个小子，我还想复仇吗？”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玄武的目光落在王羽和吉平的手上。
是啊，不光是他们两个人，若是方世源真心存不甘，最应当来找的就是自己。
这个耽误了他几十年岁月的罪魁祸首。
玄武不再挽留，而是拉着李红月转身来到王羽身边。
而就在此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想起。
“不过。”
“虽然不打算留下，但我也没打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