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凝神,略作探查。
确认了洞口附近,并无大型猛兽盘踞留下的腥臊气息。
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崖底步步透着诡异阴森,由不得他不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随即,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渗入洞窟深处。
洞内,一片昏暗。感知中并无直接的危险潜伏。
只是相比外界湿冷的腐朽味道,多了一缕刺骨的寒意。
“倒是个不错的藏身地。”
许元心中微定,不再迟疑。
他强忍着胸腹间牵扯的剧痛,佝偻下身子,动作艰难地钻入了黑漆漆的洞窟。
刚一进入洞窟,那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愈发明显。
温度骤降,冻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然而,这股寒意虽然凛冽逼人,但随着呼吸纳入肺腑之后,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之感。
竟让他昏沉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思绪都清晰了几分。
他一手扶着冰冷粗糙的石壁,一步一顿,拖着重伤身躯,缓缓向着洞窟内部挪动。
脚下已不再是崖底松软厚腻的腐殖土。
取而代之的,是坚硬而带着天然棱角的岩石地面。
深入约莫数十米后,通道的地势,竟开始微微向上抬升。
四周空气里的湿气,也随之逐渐消散,变得相对干燥起来。
头顶的空间,开阔了不少,不再需要始终弯腰低头前行。
越是往里走,许元便越发清晰地感觉到。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极为奇异的能量。
这股能量,冰冷刺骨,却又无比精纯。
它无形无质,悄无声息地渗透入身体中。
许元心中蓦地一动。
尝试着运转起丹田内微弱的内力。
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丝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能量,纳入体内经脉。
起初,他还有些许担心。
毕竟这能量来历不明,担心它会与自身内力产生冲突,或者对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
然而,当那一缕冰冷能量,顺着破损的经脉,艰难地流转过一个周天之后……
许元苍白的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股奇异的冰冷能量,非但没有带来任何不适与冲突!
反而像是一股清冽甘泉!
所过之处,竟能有效地缓解体内伤口传来的灼热痛楚!
尤其被筑骨境强者刘威,以霸道掌力正面震伤的内腑,火烧火燎的感觉,竟被这股冰寒之气悄然中和、压制了不少。
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
体内遍布细微裂痕的经脉,在这股冰冷能量潜移默化的缓慢滋养下,也多了一丝韧性!
自我修复的速度,隐隐加快了一丝!
“这地方……当真有古怪!”
许元精神猛地一振!
沉寂的心,重新活络起来!
他不再迟疑,强压下伤痛,加快了脚步。
循着这股奇异能量愈发浓郁的方向,继续向洞窟更深处探索而去。
又向前摸索着行进了约莫百米距离。
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开始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有水声!”
许元心中顿时一喜。
自坠崖之后,他水米未进,全凭着几枚珍贵丹药和自身玉肉境的气血底蕴硬撑。
此刻早已是口干舌燥,五内如焚,身体正处在极度缺水的状态。
他循着清晰的水声方向,加快脚步摸索而去。
小心绕过一块挡在身前、嶙峋突出的巨大岩石。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约莫有两三尺宽窄的地下暗河,出现在他面前,蜿蜒流淌。
不知源头在何方,也不见其最终流向何处。
河水异常清澈,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底铺着的,圆润光滑的各色鹅卵石。
只是,这条暗河的河水,散发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森森寒气。
河面上,飘荡着缕缕白色寒雾。
许元走到河边,艰难地俯下身躯。
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地捧起一掬清冽的河水。
他将水凑到干裂起皮的嘴边,极为小心地浅浅抿了一小口。
冰凉的河水,刚刚滑入干涸的喉咙。
轰!
一股极致的冰爽感,瞬间从天灵盖炸开,笔直贯穿四肢百骸,直抵脚底板最深处!
刹那间,许元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每一个毛孔,都在这蛮横霸道的极寒刺激下,不受控制地猛烈舒张开来!
精神为之一振!
更让他心神剧震,感到匪夷所思的是!
原本盘踞在五脏六腑、骨髓深处的灼痛、撕裂感,在饮下这口冰水之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硬地抚平、中和!
体内伤势的恢复速度,在这一刻,陡然加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好东西!”
许元黯淡的眼眸,骤然爆射出一抹骇人的精光!
他也顾不上去细想这河水的诡异之处,也顾不上去感受刺骨寒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双手连连捧起清冽刺骨的河水,咕咚!咕咚!接连不断地朝着嘴里灌去!
冰冷的河水,蛮横地冲刷着他干涸、灼痛的五脏六腑。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舒爽,让他忍不住仰天长啸!
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疲惫,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剧烈伤痛,都在这神秘冰河粗暴的洗涤下,强行冲淡、镇压了不少!
“这洞窟,绝对不简单!”
诡异的暗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奇异能量……都透着非同寻常!
“看来,老天爷终究是没想让我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崖底绝境!”
“竟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给了我这么一处夺天地造化的疗伤宝地!”
许元神色一喜,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迅速打定主意,暂时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尽快恢复实力!
稍作休息,待那股冰寒刺骨的劲头稍缓,恢复了些许气力后。
许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沿着暗河水流潺潺的方向,继续向着洞窟更深处探索而去。
他需要找到一个更宽敞、隐蔽、安全的地方,作为自己接下来漫长疗伤期的栖身之所。
许元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猛然为之开阔!
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厅,出现在他面前!
说它是天然石厅,似乎又不完全准确。
因为石厅的四壁虽然保留着天然岩石的粗糙原始质感,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许多地方,都留有明显是人为打磨过的平整光滑痕迹。
整个石厅,初步目测,范围足有近百丈方圆!
头顶的穹顶,高高悬起,幽邃深远,至少有十数丈之高,宏伟、空旷、以及被时间遗弃的苍凉之感,扑面而来!
更让许元感到惊讶的是,四周高耸冰冷的石壁上,零零星星地镶嵌着一些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奇异矿石。
正是这些不知名的矿石,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芒,将整个巨大空旷的石厅,勉强照亮,驱散了部分黑暗。
借着微弱而柔和的白光,许元的目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被石厅最深处伫立着的一样东西,给死死地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扇庞大的石门!
它由一整块不知名的青灰色巨石建造而成。
石门表面异常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和雕饰。
高达十丈,宽约五丈,像是直接从这巍峨的山体之中硬生生开凿出来。
许元一步步走到石门前,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丝内力,灌注手臂,尝试用力推动,石门纹丝不动。
看来,以他目前重伤之躯,根本不可能撼动这扇巨门分毫!
甚至,许元心中隐隐感觉。
即便是自己处于全盛时期,恐怕也难以将这扇石门,轻易推开!
“这门后……究竟会是什么?”
许元心中念头翻涌,充满了好奇。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越是靠近石门,空气中弥漫的奇异能量,就越发浓郁清晰!
显然,这扇门背后,就是这处神秘洞窟能量的真正源头!
但他此刻伤势沉重,实力十不存一。
绝不是逞强探索门后秘密的时候。
无奈之下,许元只能暂时按捺住心头的冲动,目光转向,开始仔细打量空旷石厅的四周。
这一看,就让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布满了震惊!
只见石厅对面,一面被打磨得异常平整光滑的巨大石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古老的壁画!
这些壁画的风格,粗犷原始。
并非用颜料绘制,而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一笔一划刻在石壁上。
岁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壁画上的画面依旧清晰得令人心悸!描绘出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宏大战争!
壁画上,屹立着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那些身影,远比常人高大魁梧太多太多!
他们手中,紧握着造型各异、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巨大兵器。
如开山巨斧,穿云长枪,城墙似的厚重盾牌。
更有许多许元从未见过,造型奇诡、一看便知威力无穷的奇门兵刃!
每一件都散发着苍茫、古老而强大的可怕气息!
而站在这些古老巨人对面的敌人——
则是数之不尽、形态狰狞扭曲的可怖怪物!
这些怪物,千奇百怪,挑战着生灵的想象极限!
有的怪物背生漆黑双翼,展开足以遮蔽天空,口中喷吐着焚山煮海的毁灭烈焰。
有的怪物则体型庞大如山岳,浑身覆盖着坚不可摧、闪烁幽光的漆黑鳞甲。
还有的怪物,形态如同鬼魅,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周身缠绕着浓郁的不祥黑气,所过之处,连虚空都被腐蚀扭曲!
甚至,许元还看到一些怪物,根本没有固定的形态,就是一团庞大血肉!
仅仅是壁画上的图形,看上一眼,都让人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吸扯进去!
这些怪物的气息,哪怕只是透过粗犷简单的线条,许元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怖、邪恶!
这形态,他并不陌生!
赫然与他在勾挂岭遭遇过的魔人相似。
只是,壁画上的这些妖魔,无论是体型、气势,还是那股毁天灭地的威能,都远比勾挂岭的魔人强大万倍不止!
古老的巨人们与无穷无尽的妖魔,正在一片早已崩裂破碎的大地、和被彻底撕裂的天空之下,进行着疯狂原始而惨烈的搏杀!
巨人挥舞着手中的通天巨兵,一斧劈开连绵山峦!一枪刺穿滚滚河流!
每一击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
妖魔则发出足以震碎星辰的咆哮与嘶吼,释放出各种诡异、阴毒、污秽、狂暴的力量,疯狂地腐蚀着残破的大地,污染着昏暗的天空!
残肢断臂到处洒落,鲜血汇聚成河!
场面惨烈,规模宏大,远远超出了许元生平所见!
哪怕是龙虎岭的厮杀,与其相比,也如同儿戏!
许元站在这里,看着这些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惨烈气息的壁画,感到一阵心神剧烈摇曳,仿佛身临其境,置身远古战场!
在壁画的某些角落,许元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造型奇特的巨大器物。
它们有的形如巨鼎,巍峨耸立。
有的状若通天高塔,直插昏暗天穹。
还有玄奥无比的巨大阵盘,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与能量链条。
这些巨大的器物,在惨烈的战场上,似乎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们或是爆发出贯穿天地的恐怖光芒,将那些体型庞大的妖魔直接轰杀成渣!
或是形成笼罩天地的巨大封印光幕,将一些格外恐怖的魔物,强行镇压、封印起来!
“镇魔器?!”
许元心中猛地一震,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壁画上的巨大器物形态、作用,以及它们专门克制、镇压邪魔的独特韵味……
与他在青州百工大会上,亲手修复的那块破魔弓核心残片,以及工部侍郎柳清丰无比郑重提及的“镇魔器”,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壁画上的这些……显然更加的古老、庞大和强大!
就在许元全神贯注地观察壁画时,识海深处,蝌蚪灵纹,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奇异波动,骤然从蝌蚪灵纹之中悄然散发出来!
下一瞬,这股波动,竟穿越了识海,与石壁上,那些浴血奋战的巨人身影,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玄之又玄的共鸣!
“这……!”
许元心神剧震,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心脏疯狂擂动!